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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當空,水鳥歡唳。

大江邊,草屋裡,一老一少在吃魚。

魚肉鮮白,滋味鮮美,入口鮮嫩,滿齒鮮香。方道士吃得是眉開眼笑,舉筷猛夾猶不忘大拍馬屁:“好吃好吃,孔伯伯好手藝!”孔老夫子嘆一口氣,放下竹筷,嚼著幹饃無奈道:“十五條魚給你小子吃了十四條半,你還真是不客氣!”方道士打個飽嗝,吡牙一樂:“孔伯伯既是說了不用客氣,方殷自不客氣,哈哈,不客氣不客氣!”

是不客氣,魚都只剩骨頭了,再客氣也沒有必要了。

方道士這個人,就是個愣頭青,渾不吝,一點也不知道客氣謙讓的。哪怕人家是主他是客,哪怕坐在一起的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也要搶的。哪怕在座的是名滿天下無人不敬的大人物,隱儒。隱儒是真的老了,老到掉了牙,細嚼慢嚥半天只吃了幾口飯。老到毫無鋒芒一絲火氣也無,只是一邊嚼著幹鏌,一邊眯著眼睛笑,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慈祥和氣的老人,看著自己調皮搗蛋不聽話的,乖孫。

方道士給他看得有些發毛,只得訕訕一笑:“咳!這茶好苦!好苦!”顧左右而言他,沒話偏生找話,見了人家不理不睬,方道士終於說了一句人話:“孔伯伯,下午方殷去打魚,你坐在屋裡喝茶,好不好?”隱儒一笑,如釋重負:“好,好極了。”

好極,好極,那就這樣罷,伴著大江,撐船撒網,也是一件樂事。江中捕魚,方道士覺很是新鮮,當下便要出去撒上一網,看看能不能夠撈上幾條活蹦亂跳的大魚。當然他是不會撐船,當然他也不會下網,當然如他這般毛毛燥燥的愣小子怕就連根鳥毛也是撈不上來,老人家閱人多矣,自也心知肚明。

老夫子笑道:“不急不急,你且坐好,和老伯說上幾句話。”

於是說話,說的是一個字:俠。

“方才說仁,現下說俠。”老夫子問道:“你再說說,何為俠?”

“呃,俠麼——”當真是個老夫子,有夠??攏?降朗啃睦鏌丫?行┎荒頭沉耍骸靶邢勒桃澹??┌擦跡?褪竅懶耍 崩戲蜃右⊥罰骸耙砸飩庖猓?熱粑唇猓?俳狻!狽降朗磕油罰?嘈Γ骸罷?廊擻謁?穡?鍰煜輪??澹?啥裕俊崩戲蜃踴故且⊥罰骸凹俅罌招椋?熱粑此擔?俳狻!狽降朗亢懿荒頭常??怯行┩吠戳耍骸跋讕褪竅潰?跤行磯嗨檔潰炕故搶喜?憷此蛋眨?潰?湊?沂遣恢?懶耍 ?p> “方才你拆字來解,解的是仁,你看。”老夫子以指蘸了茶水,於小桌上端端正正寫了一個“仁”字:“二人相親,合德為仁,再添上他一把火,你看。”說著上下左右劃點幾下,那“仁”字便就是一個“俠”字了:“火為仁之火,俠為仁之怒,可對?”

“哈!可不是!”方殷看過一眼,恍然笑道:“方殷明白了,還是孔伯伯有見識!”老夫子還是搖頭:“你不明白,再想想看。”方殷看著那字,皺眉苦思。直至桌上水跡隱去,又道:“俠為仁火,失其仁則成匹夫怒火,失其火則成婦人之仁,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足為俠。”老夫子終於點頭,指道:“仁為上善水,火為心頭火,便如這鍋中蒸魚,須得水火相濟,缺一不可。”

方殷默然半晌,嘆道:“鮮衣怒馬,放縱任俠,一怒拔劍,談笑殺人,說來威風神氣,那也未必俠者。”老夫子看他一眼,面露驚奇之色:“呵!小子舉一反三,可是聰明得緊!”方殷又嘆一口氣,道:“方殷就是個野小子,又怎知這許多?這話,也是聽那野道說的。”老夫子點點頭,嘖聲道:“宿長眠,我記住了。”

“孔伯伯,方殷知你心意。”方殷笑道:“這是教方殷不可逞那匹夫之勇,意氣行事胡亂殺人,是麼?”是的,之所以說仁說俠,老夫子就是這個意思,眼見這傻小子愣頭愣腦行事浮燥,便如一頭野驢,老夫子是想將他調教調教。豈不知野驢之上,還有一個野道,老夫子與他未曾謀面已是大覺情投意合,當下引為神交:“不錯,正是!你說他的朋友是靈秀,是麼?”

“是的,靈秀靈秀,他是常常掛在嘴邊——”方道士古怪一笑,意味深長:“哈哈!一對兒老相好兒!”每每想起那個好看的花和尚,方道士就會想起那個愣頭愣腦的小和尚,無禪無禪,說話一晃與他已是幾年沒見,方老大也是時常心裡唸叨。當然既有老相好兒,便有小相好兒,前話後話,不必細表。

“古時曹孟德煮酒論英雄,今日你我便就來個蒸魚論英雄,哈!哈哈!”老夫子開懷大笑,談興甚高:“當知天下能人異士眾多,自命英雄者不知凡幾,你便說說,當世誰人當得英雄二字?”說英雄,誰是英雄?方道士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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