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痛苦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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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河水之所以惡臭難當，除了水中有毒，腐蝕靈魂之外，也腐蝕落水之人，河中除了枯骨，還有人身上剝落下來的皮毛，那些水鬼吃不到生魂，便吃河中腐肉，實在沒得吃了，便轉身啃咬同伴。

姬子涵先前好奇，睜大了眼睛觀察河中水鬼，待看清了那些水鬼或是手骨上抓著腐肉、張嘴大嚼，或是一大群圍著一隻落單水鬼扯手扯腳、分屍而齧，一時胸中發悶、幾欲作嘔，不由後悔不及，趕忙轉回頭來，閉緊雙眼，把頭深深地埋在胸口處，心頭默默祈願船能再行快些，好早點脫離“鬼”河，平安登岸。

好在船伕也不願在河中久留，手起杆落間，把艘破船撐得如離弦之箭、幾欲破風，過不多時，透過三途河上密佈的濃霧，已經可以隱約看見黃泉路上斑斕的燈火，耳邊也不再盡是惡鬼的嘶笑，還多了岸上傳來的酒家食肆中所鬧出的划拳喝彩之聲。

其實以三途河面的寬度，船伕能這麼快就將船靠近河岸，已經不是一件尋常事了，姬子涵卻只覺得在船上的時間特別難熬，她不想看到河中水鬼的醜態，一直將眼睛閉得死緊，又擔心河水濺上衣袍，便儘量把自己縮成一團，時間久了，四肢難免僵硬、緊張。

正忍痛苦捱間，恍惚中好像聽到有喝酒划拳的嘈雜之音，那聲音鬧騰得很，漸漸壓住了河中鬼嘯，姬子涵的腦中彷彿出現了一幅酒樓中高朋滿座、燈火輝煌，各食客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的熱鬧景象。

她茫然抬起頭來，有些發懵，眼前所見卻令她如釋重負地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此時小船離岸愈近。眼前繁花掩映間的浮木渡頭已是清晰在望，姬子涵頓時心頭大石落地，面上便顯出喜色來，同時也是被岸上景物吸引住了目光。

雖不知陽間現在是走到了哪個點，這地府的熱鬧卻自此刻復甦，黃泉路的兩旁，就像是尋常的街市一般。既有高門闊店的商家、也有沿街兜售的小販；既有衣飾華貴的富商土豪、也有粗布麻衣的普通庶民。有呼朋喝友的、有閒話家常的。其間更不時可見緊緊跟隨在鬼差身後的玩家靈體。

那些玩家跟自己一樣，身體透明，腳不沾地。只能飄浮前行，反而地府中的各式npc，有血有肉，腳踏實地。姬子涵有些疑惑，卻又很快想通。不由哂然一笑，只覺有趣。人都說陰陽顛倒，可見不是白說，眼前可不正是如此一幕場景麼？

活著的時候。人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到了這陰世，變作了鬼。人便得聽地下之人擺佈了。

遊戲能做到這麼認真，盛世公司也算是當得起遊戲界良心楷模之稱了。

船伕穩穩靠岸。姬子涵早就候在船頭，一近渡頭，便跳上浮木，卻還記得要付船錢。先前自己被水鬼嚇得戰戰兢兢、魂不附體，一時也想不起船錢的事兒，只盼著早早過河，好在船伕並沒有同她計較，現在靠岸下船了，再不付錢就是賴帳了。

還是數出六個銅板來，姬子涵恭恭敬敬地奉給船伕，道：“有勞船家了，這是船資，還請收下。”

那船伕並不答腔，沉默著收走銅板，徑往懷中一扔，招呼也不打一個，便自去尋地方吃飯睡覺去了。

一早便知這船伕不喜說話，要不然他的聲帶也不會那麼嘶啞了，姬子涵也不放在心上，她此刻只想早點找到地府衙門找府君報到，好重回副本。

她不想見到曼珠，也不想被曼珠見到，自以為改了裝束，又從頭遮到腳，即使曼珠看見也認不出自己，便仍披著一身黑袍，徑往人多熱鬧的地方飄去。卻不知，就好像是電視裡演的那樣，本來想要隱藏自己好跟蹤別人，特地披上風衣、架起墨鏡，形跡卻鬼鬼祟祟的人一樣，她這一身漆黑長袍的怪異打扮，鑽入那些作尋常穿著的人群之中，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恩人留步。”一聲曼妙溫柔的呼喚幾乎擦耳響起，想來聲音的主人定是緊貼於後、近在咫尺了，姬子涵心頭一驚，腳步不慢反急，腦中更是警鈴大作，不是吧，這樣也能認出自己來？不愧是天界派下來的神仙！

她腳下生風，幾下便飄出老遠，曼珠追趕不上，只得使出手段，姬子涵低頭趕路之際，突然發現前邊道旁的一大叢紅豔豔的曼珠沙華，好像生了腳一般的自動移到她身前，橫擋住她的去路，同時那叢花的花莖同時鞠躬，捲曲的花絲則輕輕搖曳，就像是在向她行禮道歉。

這些豔麗的花朵就像是曼珠的人那麼可憐可愛，姬子涵的氣實在是想生又生不出來，卻不甘心這麼快就原諒曼珠，便抱起雙臂，鼓著兩腮，雙眼瞪視前方，雖還是不肯回頭，腳下卻再未移動半步。

曼珠趕上前來，盈盈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