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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廿二年冬。

許斂寧裹著貂皮披肩,撐著油紙傘,跟在上山敬香的人流後面。

此去經年,她的神情已更為沉靜,眉間一點硃砂殷紅如昔。

頭頂的雪一陣急似一陣地落著,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

虞紹文接任了凌軒宮,將一切打理地井井有條。她離開後,就在杭州府開了一家醫館,還親手侍弄了一塊藥圃,養著不少合宜又珍稀的藥種。

站在菩提樹下,樹上無數姻緣牌相互碰撞發出輕響。她微微眯起眼瞧著,一塊牌子上用紅漆描著兩個名字,有的字型拙劣些,有的筆力挺秀些。

只是不知這木牌子是不是真的可以將原本沒關聯的兩人牽到一起?她記得曾有那麼一日,和那人寫了牌子掛到菩提樹上。

只是有些世事,無常得教人無法掌控罷了。

她緩緩回頭,卻在熙攘人群中一眼看見那熟悉的身影。那人也瞧見她,快步走過來,眼角微微彎起,笑容明媚:“那麼巧,你也來進香?”

許斂寧淡淡笑道:“是啊。”

“我原本想,待從靈隱下來後,再去尋你兌現當初的諾言,沒想到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許斂寧有些失笑:“我答應的事我一定會做到,泠姊你也太看輕我了。”

蘇泠抬手挽住她,杏兒眼中光華流轉,瞧著她手中的那支疊得嚴實的籤文:“你求的是什麼籤?”

“尋人。”

蘇泠微微笑道:“據說這裡的籤很靈,十算九準。”

許斂寧笑了一笑:“是麼。”

迎面一陣穿堂風吹來,吹得髮絲衣角散漫拂動,庭前的梅花被拂亂了雪色的花瓣,零零落落地飛散。

大約是這一年太安穩,京城出的大事——那還是年初時候的事情,直到立夏之後她才聽說了,聽得時候還有些許茫然。慶壽寺中藏了朝廷欽犯,錦衣衛同東廠侍衛將這皇家寺院圍了嚴嚴實實,恰好當朝驤驍王爺也在其中,一場混戰後竟沒了音訊,大概被困死在裡面。江湖中名震一時的畫影樓一夜之間傾塌,風流雲散。

她慢慢開啟那張籤紙,只見兩個硃筆字赫然在目,卻是“大凶”。

蘇泠瞥了一眼,又道:“可是算不準,也是常有的。”

許斂寧臨風站著,緩緩回過頭道:“臨風易折。木獨秀於林,連風都要摧之方才甘心。”

散亂的梅花瓣在風中張狂飛舞,冷香疏忽而來,如影糾纏。

雪中似乎有那麼一個淺淡的身影打著傘臨風而來,青衫翩然,清華萬端。

轉眼間,又到了一年之初。

——完——

臨風春

番外 從今往後(上)

“黨參三錢。”

許斂寧一面低頭看著賬本,一面將草藥名隨口報來。

“當歸三錢。”

紫竹羊毫沾了墨,在賬本添上幾筆。

“白朮兩錢。”她突然擱下筆,將賬本往前翻了兩頁,漫不經心地說,“多了半錢。”

“這種養身的方子,多些就當多補了便是。”張惟宜不甚在意,“我看你昨日還把這個方子開給街角的那位大叔過,下一味是芍藥罷?”

許斂寧輕輕合上賬本,語氣還是淡淡的:“反正這劑藥是給你喝的,你覺得多點無礙就無礙好了。”她端起一邊裝著新鮮草藥的篩子,撩起門簾往裡屋走,回首的時候,果然瞧見他把多放的白朮取出來,還不放心地過了一遍秤。

許斂寧轉過身,嘴角忍不住帶起一絲笑。

當初在杭州府住了下來後,就盤下一間鋪子開了醫館,住處和醫館是連著的,也方便照顧。只是請工、買藥、疏通差不多就花盡了身上的銀錢,然後就過起行醫的日子來。她的醫術底子還好,日子一久,也不差上門求醫的人。

庭院是向陽的,陽光刺目而通透。她抬起衣袖,拭去頸邊的薄汗,又把一頭長髮給挽了挽。她突然想到,自己現下還是未出嫁女子的裝扮,這似乎,稍稍有些說不過去了。正想著心事,只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雖是被廢了功夫,可耳目靈便卻是從小練出來的,這人的腳步聲她總歸是聽得出來的,其實她還知道一件事:就算她功夫沒廢的時候,也不太能聽出他走動的聲響,只是他刻刻意意地放重了而已。

只聽他在身後低聲問:“今日還有些草藥沒磨罷?索性連著明日的份一起磨了。”他的語聲低沉悅耳,聽著也覺得舒適。許斂寧偏過身子,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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