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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終於出現在眼前,白嘴鴉黑壓壓一片,呱呱的響亮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一種奇怪的喜悅激勵著我,使我急煎煎往前趕路,穿過另一片田野——走過一條小徑——看到了院牆——但後屋的下房、府摟本身、以及白嘴鴉的巢穴,依然隱而不見。“我第一眼看到的應是府第的正面,”我心裡很有把握,“那裡雄偉醒目的城垛會立刻撲入眼簾;那裡我能認出我主人的那扇窗子,也許他會佇立窗前——他起得很早。也許他這會兒正漫步在果園裡,或音前面鋪築過的路上。要是我能見見他該多好!——就是一會兒也好!當然要是那樣,我總不該發狂到向他直衝過去吧?我說不上來——我不敢肯定。要是我衝上去了——那又怎麼樣?上帝祝福他!那又怎麼樣?讓我回味一下他的目光所給予我的生命,又會傷害了誰呢?——我在囈語。也許此刻他在比利牛斯山或者南部風平浪的的海面上規賞著日出呢。”
我信步朝果園的矮牆走去,在拐角處轉了彎,這裡有一扇門,開向草地,門兩邊有兩根石柱,頂上有兩個石球。從一根石柱後面我可以悄然四顧,看到府宅的全部正面。我小心地探出頭去,很希望看個明白,是不是有的窗簾已經卷起。從這個隱蔽的地方望去,城垛、窗子和府樓長長的正面,盡收眼底。
我這麼觀察著的時候,在頭頂滑翔的烏鴉們也許正俯視著我。我不知道它們在想什麼,它們一定以為起初我十分小心和膽怯,但漸漸地我變得大膽而魯莽了。我先是窺視一下,隨後久久盯著,再後是離開我躲藏的角落,不經意走進了草地,突然在府宅正面停下腳步,久久地死盯著它。“起初為什麼裝模做樣羞羞答答?”烏鴉們也許會問,“而這會兒又為什麼傻里傻氣,不顧一切了?”
讀者呀,且聽我解釋。
一位情人發現他的愛人睡在長滿青苔的河岸上,他希望看一眼她漂亮的面孔而不驚醒她。他悄悄地踏上草地,注意不發出一點聲響,他停下腳步——想象她翻了個身。他往後退去,千方百計要不讓她看到。四周萬籟俱寂。他再次往前走去,向她低下頭去。她的臉上蓋著一塊輕紗。他揭開面紗,身子彎得更低了。這會兒他的眼睛期待著看到這個美人兒——安睡中顯得熱情、年青和可愛。他的第一眼多麼急不可耐!但他兩眼發呆了:他多麼吃驚!他又何等突然,何等激烈地緊緊抱住不久之前連碰都不敢碰的這個軀體,用手指去碰它!他大聲呼叫著一個名字,放下了抱著的身軀,狂亂地直愣愣瞧著它。他於是緊抱著,呼叫著,凝視著,因為他不再擔心他發出的任何聲音,所做的任何動作會把她驚醒。他以為他的愛人睡得很甜。但此發現她早己死去了。
我帶著怯生生的喜悅朝堂皇的府第看去,我看到了一片焦黑的廢墟。
沒有必要躲在門柱後面畏縮不前了,真的!——沒有必要偷偷地眺望房間的格子窗,而擔心窗後已有動靜!沒有必要傾聽開啟房門的聲音——沒有必要想象鋪築過的路和砂石小徑上的腳步聲了,草地,庭院已踏得稀爛,一片荒蕪。入口的門空張著。府第的正門象我一次夢中所見的那樣,剩下了貝殼似的一堵牆,高高聳立,卻岌岌可危,佈滿了沒有玻璃的窗孔。沒有屋頂,沒有城垛,沒有煙囪——全都倒塌了。
這裡籠罩著死一般的沉寂和曠野的淒涼。怪不得給這兒的人寫信,彷彿是送信給教堂過道上的墓穴,從來得不到答覆。黑森森的石頭訴說著府宅遭了什麼厄運,一火災。但又是怎麼燒起來的呢?這場災難的經過加何?除了灰漿、大理石和木製品,還有什麼其他損失呢,生命是不是象財產一樣遭到了毀滅?如果是,誰喪失了生命?這個可怕的問題,眼前沒有誰來回答——甚至連默默的跡象、無言的標記都無法回答。
我徘徊在斷垣頹壁之間,穿行於殘破的府宅內層之中,獲得了跡象,表明這場災難不是最近發生的。我想,冬雪曾經飄入空空的拱門,冬雨打在沒有玻璃的窗戶上。在一堆堆溼透了的垃圾中,春意催發了草木,亂石堆中和斷梁之間,處處長出了野草。呵!這片廢墟的主人又在哪裡?他在哪個國度?在誰的保護之下?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大門邊灰色的教堂塔樓,我問道,“難道他已隨戴默爾·德·羅切斯特而去,共住在狹窄的大理石房子裡?”
這些問題都得找到答案。而除了旅店,別處是找不到的。於是不久我便返回那裡。老闆親自把早餐端到客廳裡來,我請他關了門,坐下來。我有些問題要問他,但待他答應之後,我卻不知道從何開始了。我對可能得到的回答懷著一種恐俱感,然而剛才看到的那番荒涼景象,為一個悲慘的故事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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