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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好,難道還看不清楚?放手吧!忘了吧!”

搖頭而嘆的於天賜,尚不知還有一個維兒。

因生身父母的恩怨,一出世便身染重疾的維兒。

論源頭,也許一切都只能算是他自己造的孽。他的確無顏求得她的諒解,的確應該放手。可惜他並不知道該怎樣忘卻,忘卻那個已經刻入他骨髓、輕觸便會痛不可耐的女人。

可以相愛,可以相恨,獨不能做到相忘。

那麼,他可以做到相望嗎?遙遙相望,她摒棄他後,從另一個男子的懷抱,尋得她失落得太久的幸福。

一氣奔出數里,他踉蹌撲到西子湖畔,伏到岸邊,將頭淹入水中,讓湖水的涼意將他包圍,將那早就該聽不到的琴音遠遠隔絕。

可沒有用。

耳邊依然是《醉生夢死》,且是他和她一起彈奏的《醉生夢死》。

他持松風清韻,她持太古遺音,四目對視,天地間便只剩了彼此。

他忽然再耐不住,對著湖水裡晃動的伊人身影,嘶啞地喊出了聲。

“十一……”

花濃別院,一枝獨豔,原來從來只是鏡花水月。

他早已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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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陵前,彈奏琴曲的女子面色愈來愈白,連面頰細細敷過的胭脂都擋不住肌膚底裡透出的慘淡。

回首往事,連《醉生夢死》的琴曲都無法再帶給她片刻歡娛。

或許,她的琴曲,從來只是為他人而彈。上天賦予她的才識,似乎從來不曾為她自己而存在。

琴曲早已奏完,她的手指搭於弦上,低低地咳,黏稠殷.紅的鮮血一縷縷地掛下,點點猩紅隨風飄落,落於琴絃和她如紙般蒼白失色的手背。

周圍很安靜,乳.母和侍女們仍出神站著,側耳聽著那早已不復存在的琴聲,一如她仍在彈奏;維兒渾不懂事,大約只覺那琴聲好聽,兀自眨巴著黑溜溜的大眼睛,間或小.嘴一咧,眼角雖有淚水,卻已笑得清亮。

十一向後靠了靠,便靠到了寧獻太子那冰冷的漢白玉墓碑。

她輕聲道:“詢哥哥,即便想要的一切都已得到,我們還是命中註定,這一世無法得到尋常人的平安喜樂,對不對?”

江山如畫,孤墳岑寂,遠遠有西子湖水拍打岸邊的聲響傳來。聽不到笙簫聲,更聽不到當年少年少女們泛舟湖上的清澈笑聲。

於是,遠處的水聲也顯得如此寂寞。

十一手中的血觸到墓碑上,血跡慢慢浸漬入內,卻似正從潤白的漢白玉質地裡緩緩地滲出.血來。

可她側耳細聽著,卻再聽不到誰來回答她。

也許,她也不需要誰的回答。

這人生便是一齣戲,悲歡.愛恨是串連其中的調劑。若沒有那許多的調劑,白開水般的平淡一世,豈不等於白來這紅塵一遭?

可調劑得太多,酸甜苦辣都煎到心口,又該怎樣奔離這一出無處可逃的悲慘戲目?

尚未領悟人間悲歡的維兒最先從那惑人的琴曲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在陌生的乳.母懷抱中,不耐煩地哇哇大哭起來。

劇兒等恍然大悟,忙上前去扶十一,“郡主,該回去了!”

十一黯淡黑眸緩慢地轉動著,低低道:“嗯,回去,回去。”

宋與詢離世多年,宋與泓魂魄已遠,這太子灣在湖光山色裡清冷得出奇。

可那個金雕玉砌氣勢非凡的皇宮,何嘗不清冷?

她伸出手來,伸向她大哭著的小傢伙,“維兒給我!”

她的手腕有些抖,但抱住維兒時卻努力地穩住,小心地將他攬緊,只覺他幼小卻溫暖,熨在心口說不出的舒適。

而維兒到了娘.親熟悉的懷抱,立時不

哭了,咧一咧唇,露出一個稚.嫩乾淨到讓人心痛的笑容。

十一笑了笑,轉身往回走著,卻覺腳下陣陣浮軟,連心跳都似慢了許多。她欲將維兒交給乳.母時,眼前已迅速黑沉下去。

劇兒等驚呼著去扶時,十一已然暈倒,雙臂兀自緊緊護著維兒,並不曾讓他傷到分毫。

維兒有片刻的迷惑,然後迅速把那瞬間的失重理解為一個新的遊戲,倍感有趣。

他揮舞著小小的手兒,張開沒牙的小.嘴,平生第一次,“咯咯”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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