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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好似一頭豺狼……”
這是明月初見呂不韋的第一印象,當這位衣服文繡的濮陽商賈從堂下踱步而上拜見他時,明月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飢餓而充滿熱切的眼睛,在他微顯高瘦的身材頂端,在微微突出臉頰的頰骨襯托下,看上去就是一個極會抓時機的投機主義者。
“小人呂不韋……”
呂不韋也在觀察長安君,隨即在二人四目交匯的時候,他示弱似地收斂目光,在堂下行禮:“見過長安君!”
這是一個商賈應有的“本分”,言語誠摯,但明月可知道,眼前這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可絕非一區區商賈那麼簡單。
在不遠的將來,他的生意,將會超越尋常貨物,而上升到了奇貨可居,投資一國之主的程度。這筆投機不僅為呂不韋賺到了“秦國丞相”的身份,還投出了千古一帝秦始皇……
但那是後話,如今的呂不韋,儘管已經家財千金,但依然可是一個較為成功的商賈。
如此想著,明月收起了對此人的琢磨,露出微笑,熱切地扶起他:“切勿多禮,先生大名,光早已耳聞多時了!”
的確,在回到邯鄲這月餘時間裡,明月已經好幾次聽人說起過這位在趙衛之間小有名氣的商人。
明月知道,西周春秋之時,商賈地位是很低的,相當於為官府服務的僕隸,但隨著列國爭雄的局面形成,城市逐漸興起,商賈們也迎來了曠古未有的大好形勢。那些依然是社會底層的個體小商販姑且不論,但一些如同雨後春筍般出現的豪商大賈,其富庶已不亞於封君,甚至能與小國諸侯相抗禮。
比如最早的子貢、陶朱公范蠡、猗頓,都有千金之富。再有後來的白圭,更是登峰造極,做過魏惠王的國相,治理黃河,開鑿鴻溝……
但總體而言,戰國依然是權貴的時代,富者不一定能貴,貴者卻必定能富。在從三代時期就有宗族延續,祖籍可以追溯上千年的舊貴族眼裡,哪怕這些大商賈再富庶,依然只是爆發戶,上層社會對於這些投機倒把、囤積居奇的商賈表面上給予尊重,實則一般都採取歧視和排斥的態度。
但邯鄲貴族圈子裡,對來自衛國濮陽的呂不韋卻做了例外的事情,他們把應酬交際的大門向呂不韋開放,供他在這裡自由馳騁。
據明月所知,呂不韋之所以受到這種特殊待遇,是由於他具備了其他商賈很少具有的優越條件:
首先,是他那“衛國官商”的表面身份。
衛國早就不是早年周公分封時的東方大國了,只是蕞爾小邦,夾在趙、魏、齊中間。幾次仰仗魏國之力,才沒有被虎視眈眈的趙國滅亡。如今衛國的君主,更是連”衛侯“都不敢叫,自稱衛君,以魏國的區區封君自居,這時候的衛,簡直不能算作一個獨立諸侯。
然而衛君窘迫的身份,卻給了當地商人發達的機會,畢竟君主權勢越弱,商賈的自由越大。
衛地商賈如過江之鯽,但年紀輕輕的呂不韋卻從中一躍而出,成為其中佼佼者。據說他的祖上是姜齊公子,在田氏代齊時跑到了濮陽,到他父親這一代,家道早已中落,作為影響力侷限於濮陽的商人,雖然可以小康,但也沒什麼過人之處。直到十年前,這呂不韋開始接手家族的生意,才使得呂氏搖身一變。
呂不韋年紀雖輕,卻能力不俗:他早年曾在稷下學宮求學過一段時間,雖然他學習不求甚解,沒有專業本事,什麼都知道一點,但什麼都不精通,但吹噓起來,也算得上是”兼儒墨、合名法,於百家之道無不貫綜“的雜家後學。有了這份履歷,呂不韋與士人交往起來無往不利。
其次,此人儀度瀟灑,談吐風雅,談論生意幹練靈活,對尊者不卑,對奴僕不亢,應酬周旋,都能中節,透過販賤賣貴,家累千金。而且也不吝嗇,四下賄賂,到處都是朋友。
在日漸富裕後,呂不韋的心越來越大,他先是想方設法給自家弄到了衛國官商的身份,免除了許多關隘賦稅,同時將生意放到了衛國之外的地方,在趙、韓等國長袖善舞。衛國濮水兩岸上千頃漆林是他的基礎,韓國陽翟的珠寶金玉行業是一本百利的暴利產業,近來又涉足了邯鄲的聲色產業。如此,呂不韋竟成為列國間小有名氣的富商,甚至可以和陶丘陶朱公,邯鄲冶鐵大豪商郭縱相提並論。
當下有句諺語說:“千金之子,不死於市。”這並不是空話,天下之人,熙熙壤壤;為利而來,為利而往。即使有千乘兵車的天子,有萬家封地的諸侯,有百室封邑的大夫,依然貪得無厭,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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