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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我永遠也不離開你!”那喊聲淒厲幽怨,久久地在奇寒的空中迴盪。洪鷁咬著牙,流著淚,狠狠地把他推開,兇巴巴地說:
“你不是我的兒子,你認錯人了!長芳,你還不快點拉他走!”
長芳不由分說,用力拉著兒子就走。兒子又回過頭來淒厲地喊道:
“爸爸,你什麼也沒有吃的,這個鴨腿留給你吃吧!爸爸,爸爸,你來拿吧!”兒子的聲聲呼叫,就如支支鋒利的劍,刺得他心頭汩汩地流著血,他背過臉、咬緊牙、硬著喉嚨,憋住那突突地將要衝出來的話。波兒見他沒有過去拿,就把鴨腿丟在地上,竭盡全力喊道:
“爸爸,波兒走了,你就自己來撿吧!”
長芳已拉著波兒了翻越了堤坡,洪鷁這才回過頭來看。遠處原來鐵青的山,業已被暮靄蒙上了一層灰黑,像一隻只怪獸。太陽已被它吞噬了半邊。這半邊下面呈鋸齒形,顯然那是怪獸的齒痕。殷紅的殘陽映著殷紅的晚霞,那是怪獸啃齧金烏時流出的血。此時他感到一陣揪心的劇痛,彷彿西天上的殷紅,就是他心中流出來的。他再也站立不穩了,像個久病極端虛弱的人,扶著牆,偏偏倒倒地走進裡屋,倒頭僵臥床上,此後,他兩天沒有起床……
長芳跟著三鑽子轉過幾條田塍,又折過幾個屋場,來到了生產隊的食堂。正屋裡已擺好了桌子,鋪上了碗筷。好客的生產隊長熱情招待她吃飯,她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隨即拉著兒子上路了。
拖拉機進城後,長芳不去為她安排的地區招待所,她吩咐機手直接把拖拉機開到怡情旅社(如今的太陽昇旅社),住進了三樓面向昆江的一號房。兒子勞累了一天,進房倒頭便呼呼入睡了。可長芳怎麼也睡不著。她開啟臨江的窗戶,刺骨削麵的寒風灌進房裡,讓她渾身哆嗦,可是,窩在她心裡的燠火能得以渲洩,她反而覺得暢快。電力奇缺,夜深的昆陽漆黑一片。遠處有一點如豆的燈火忽明忽暗,那是夜捕的漁船。從前,許多個元宵佳節,她與文舟都在這裡度過。留聲機放出幽怨悽苦的音樂,他們並肩臨窗,眺望昆江。望著江裡如蛇蜿蜒的燈光的倒影,雖不那麼愉快,但總算還有絲絲甜蜜的憧憬。可如今什麼也沒有了,唯留下她獨自的聲聲哀嘆。永別了,文舟!永別了,昆陽!她反反覆覆地在心裡默唸著,默唸著……
兒子均勻的鼾聲在夜空裡迴盪,她還是久久地臨窗默唸,哀嘆;默唸,哀嘆!……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說夢(上) 21地變荒漠人賤乞丐,僵臥老驥悲淚千行1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10:17 本章(。dushuhun。)字數:2625
一九六零年的春天是個極其不平常的嚴峻淒厲的春天。
常年,到了暮春三月,藍天碧水,草長鶯飛,粉紅的燕子花覆蓋著廣袤的田野,一直漫到了天邊,恰如一幅剛剛繡好的靚麗的鋪天蓋地的錦緞。可是自去下半年來,人民公社的決策者們堅信,“人有多大的膽,地有多高的產”,震天的口號聲喊破喉,瘋狂的幹勁撐破了天。堤坡上、屋頂上、牆壁上的巨幅標語,鋪天蓋地。為了提早春插,吃完年飯就浸種,雨水節未過秧谷下了泥,春分過後種穀爛掉了。才到春分,紫雲英的嫩芽綠葉剛剛長出來,婆婆姥姥,童男少女,成群結隊,到田裡扯紅花草填肚皮。儘管生產隊樹了幾個扯紅花草反面教員,天天蠻鬥狠批,可是,即使原來臉皮薄的人,肚皮餓急了,如今薄臉皮變成了厚牛皮,殺幾隻雞已儆不了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還是牽線串珠般往田裡跑。高明的領導者此刻也沒了轍,只好又作出了一個英明決定,提前把田耖轉來灌滿水,這樣厚牛皮臉的也扯不到紅花草。可是,凡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厚臉皮扯不到紅花草,可田裡也沒有肥料了。為了補田中的肥料不足,他們又採用了一個英明的絕招:湖洲、堤坡、地頭、田塍的草尖兒才鑽出頭來,就命令人民公社的趙子龍、老黃忠、穆桂英、小羅成們組成的積肥大軍,惡狠狠地挖下一層厚厚的泥巴,堆放到田裡,無邊無際、整整齊齊排列著一列列、一行行圓錐狀的土堆,整個田野像個大墳場。那些臉皮厚的婆婆姥姥,童男少女,就連嫩草也扯不到了。原來領導們樹反面教員,開鬥爭會,想以一儆百,但他們哪想到,反面教育變成了正面引導,都向反面教員隊伍裡輻輳,人人都奔向田間,奔向地頭,扯花掘草。實踐出真知,聰明的領導者總結出了寶貴的經驗,知道“揚湯”不能“止沸”,就立即採取了“釜底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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