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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音機絮絮叨叨的哭訴聲中,女兒一動不動,雙手搭在肚子上,眼望著麥場,眼皮落下去,抬起來,又落下去,又抬起來……女兒出生後三天,我從外地匆匆趕回來,她躺在妻子身邊,從一條小被子裡露出一張生著細毛的小臉,小臉,怎麼會這麼小?我又可憐她又厭惡她。她好像要表演給我看:把鼻子和眼睛擠在一起擠出一疙瘩皺紋,抽搐一會,突然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我大吃一驚,料想不到這麼個小東西竟然會打噴嚏。打過噴嚏後,她放開臉,睜開眼,好像在看我,我覺得她的目光很短,並不能射到我的臉上。她哭了。妻子說:別哭,你看看誰來了?不認識,這就是你爹呀。我沉重地坐在方凳上,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是個爹了。妻子把女兒抱起來,解開懷,把一個與大Ru房相比顯得很小的褐色奶頭觸到女兒嘴邊。她的嘴翕動著,像魚兒吞鉤一樣把與她的嘴相比顯得很大的奶頭吞下去。妻子用手往上提著不斷地壅住女孩鼻孔的Ru房,面容莊嚴神秘,我看著她們,心中一片荒漠,見一個大人正向著那金子般輝煌的遠古走去。
妻子的爹做販賣豬皮生意,很能賺錢。他來看女兒,時間是寒冬臘月,風在河裡怒吼著,把黃沙揚過河堤,一把把撒在屋頂的枯草上,打出一片細聲。她的爹肥胖的臉上凍著一層油膩。他跟我的父親寒暄幾句,走進女兒房裡,看著我,沒說一句話,喝了一碗茶,站起來說:大,我給你送來六個豬蹄子,讓你婆婆煮湯給你吃,吃豬蹄子發奶水。我送他到院子裡,他從車兜裡摸出豬蹄子,一個接一個扔在凍得裂紋的地上,有白的,有黑的,在地上蹦成一盤殘棋。我說:你不吃過飯再走?他說:不吃了,我要去趕集。他姐夫,你孬好也是個吃國庫糧的人,每月五十六十地掙著,咋就把家弄成這副窮酸樣子?三間東倒西歪屋,兩個半聾半瞎的爹孃,我閨女嫁到你家,是她窮鬼薄命。現如今坐月子的,吃的是雞鴨魚肉,睡的是綾羅綢緞,喝的是奶粉蜂蜜,你們家可倒好!我被他訓斥得啞口無言。的確,在這個家裡,是沒有多少幸福的成分的,我、她、爹、娘,還有這個剛剛出世的小災星,大家都感到委屈,都不仗義,可都得忍著,受著,這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似乎命中註定,我送走岳父回來,見爹孃正瑟縮著肩膀,把豬蹄子收拾到屋裡去。娘和爹用寒冷的眼睛看著我,彷彿我是主人,他們是奴隸。娘在灶下點著火,灶裡搶出白色的濃煙,大力直衝房頂,又洶湧地折下來。爹和娘用襖袖子擦眼,把顴骨擦紅了,把襖袖子擦亮了。我說:去他媽的,我堂堂的……竟要被這個屠戶訓斥。我抓起凍得硬邦邦的豬蹄子,用力摔到院子裡,一顆接著一顆,好像投擲手榴彈,有一顆飛進嘎嘎作響的老杏樹裡,白蹄子在黑枝丫中碰撞著,好半天,才緩慢地落下來,驚飛一地麻雀。
你罵誰?妻子在屋裡說。
我說:罵你的混賬爹。
她說:你爹才混賬。
你要是委屈,就跟你爹走,我說。
爆炸(6)
她說:你想得好,我孩子都有了,你還想休了我?黨是怎麼教育的你?
父親彎著腰,走出去,把我扔出的豬蹄子一顆顆撿回來。屋裡的煙壓得我彎了腰,凹凸的地面離我的臉很近。鍋裡的水沸沸地響起來,父親從牆角上拖過一塊木板,一個瓦盆,把豬蹄子放進盆裡,母親用一個缺口破瓢舀來開水,緩緩地澆到豬蹄子上,豬蹄子在盆裡吱吱叫著,翻滾著,浮起來又沉下去。瀰漫全屋的炊煙蒸氣漸漸淡薄,顯出烏黑的牆壁和老破的傢俱。父親試試探探地往盆裡伸手,黑手繚繞著白霧,虛實相濟,構成幻象。黑手從盆裡撈出一隻水淋淋的豬蹄子,不是扔也不是放,而是在運動中滑落,恰恰打著木板邊緣,濺出一圈水星,我看到父親的眼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母親伸出兩隻手,一手按住豬爪子,一手往下撕毛。豬毛像腐爛的毛氈,一片片脫落,亮出白白紅紅的豬皮。爹和娘認真極了,連一根毛也不放過。撕淨了毛又涮鍋燒火,煮豬蹄,煮得香氣滿屋。妻子用了一天,就把豬蹄啃光,湯喝了大半。後來,妻子對鄰人說:俺孃家送來六個豬蹄子,全被兩個饞老給啃了。母親把妻子對鄰人說過鄰人又轉述給她的話學給我聽。我聽了,驚訝良久……
這碌碡滾滾繞場旋轉,我的命和碌碡一般,轉過來轉過去何時算了,這樣的苦光景無頭無邊。
收音機感情充沛地唱著,好像成了專門替我拉碌碡的妻子配樂。她的哭聲變成了一條舒緩的河流,平平靜靜,不妨礙這一番控訴黑暗家庭感嘆悲慘命運的大唱灌進我的耳朵。她也許把自己當成李二嫂了,善良懦弱,漂亮多情,惹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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