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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拒而不見。
而我抱回絹被去往偏廂時,聽得韋氏輕道:“你頭髮已蓄起來了。”
我一驚。那青布覆裹之下……果真已蓄起新發麼?佛舍裡沒有妝奩,沒有銅鏡,沒有梳篦,自從韋氏允我蓄髮以來,我從來不敢自顧。
須臾一歲幽居,竟又蓄成一握青絲麼?
天寶十三載。
唐軍與南詔戰事連綿。
間或聽聞,閣羅鳳派世子鳳迦異與大將段儉魏據險守太和城,避而不戰。唐軍水土不服,軍中瘟疫蔓延,糧草耗盡,未戰而死者十之七八。
是秋,京中霖雨不絕,竟至六十餘日,城中垣屋頹壞殆盡,物價飛漲,民多乏食。
我們修行的佛舍也日夜頻漏,佛堂內陰寒侵骨,韋氏喃喃:“天下洶洶,勢將作亂。”
我以佛舍中數目有限的幾隻銅盆接住漏雨,一時滿屋錚然,比之簷下銅鈴當風還要響亮。而屋頂之上還不斷有新的漏處出現。便將銅盆挪來挪去,十分苦惱。
“不必接了。”韋氏淡淡,“一共便這幾隻銅盆,無論你怎麼挪,能接住的還僅是那幾處。”
鴟鴞
天寶十四載春,今上違豫。
太醫署醫官開出的藥卻不奏效。於是一批醫官革職不用,一時間人心惶惶。
宮裡梅花依舊開著,愈顯冷清。想必宜春院亦會安靜下來。所有人眉眼間似乎都銜了疲憊與茫然。
忽而有一天,我在井畔汲水,叫松枝牽絆住緇衣,垂身整理,頂上青帽卻沉沉一墜。青帽落地,那一頭鬱郁烏髮竟垂至身前。一時訝異,心中五味雜陳。靜靜在井畔立了半晌,只是閉目不語。
這一年離我初入雲韶院已隔去整整七年,距那時鳳迦異問我,“你今年十六歲罷”,也已晃去五年。光陰最是無情。二十一歲對女子而言正當韶華,如歌中所唱的一種清媚:幾時紅燭下,聞君竹枝歌。或者一種縱情:公子王孫花樹下,輕歌妙舞落花前。抑或只是因為年輕,便風致傾城:誰家採桑女,樓上不勝春。
而我此刻已不敢有妄念,即使這悄然蓄成的長髮,還是給了我一絲無聲的歡喜。
然而這一年,又是國朝陷入困境、岌岌可危的一年。
十一月初九,“安史之亂”爆發。
安祿山乘鐵輿,步騎精銳,煙塵千里,鼓譟震地。所過州縣,望風瓦解。守令或開門出迎,或棄城竄匿,或為所擒戮,無人敢拒。
訊息傳到佛舍之中已是十二月初一日。
宮中人心惶惶,韋氏尚且平靜。
十二月初九,聽聞叛軍攻陷滎陽, 滎陽位於東京洛陽的東面門戶,滎陽失守,東京則門戶洞開。
東京失守……我驀地想起趙齡,一時不知佛經誦到哪一處,指間菩提子也久久不曾捻過一粒。
而前方壞訊息繼續紛紛而來:十二月十三日,洛陽失守,叛軍從四門突入,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東京留守李憕願與御史中丞盧奕誓死不降,收拾了洛陽城中數百殘兵,準備與叛軍決一死戰,然而還未交戰早已被叛軍嚇得膽戰心驚計程車兵已各自逃命。李憕坦然自若,穿好朝服,獨自平靜地端坐於府臺公堂。盧奕則安排妻子懷揣著官印,從間道逃往長安。李、盧二人均遭安祿山殺害。
十二月十六日,今上下詔以永王李璘為山南道節度使,以江陵長史源洧為節度副使;穎王為劍南節度使,蜀郡長史崔圓為節度副使。二王悉不出閣,實際政務由副使統領。
十七日,今上決意率兵親征,下詔由太子李亨監國。
韋氏至此才一驚,失聲輕道:“當不得真……”
我嘆道:“如今已由不得人說了。”
很快,事實證明了韋氏判斷的正確。因貴妃出面請命要今上收回成命,今上便當真收回成命,不提親征之事。
韋氏微笑不語。
不久,又傳來最新訊息,河南的臨汝、弘農、濟陰、濮陽和雲中諸郡,皆聞風喪膽,向安祿山俯首稱臣。
年關將近,我也猝然病倒,昏迷中口出譫語。內心深處湧起莫名的恐懼與悲哀。我竭盡全力,似乎要抓住一樣東西,費力掙扎了許久,手中卻空空如也。這般反覆,死去活來。
……
“你今年十六歲罷。”他微微笑,頭也只停在我鬢邊一兩分的距離,不離開,也不再近,“日後還有很長歲月,那樣的藥,就不要再服用了。”
“我想聽你的曲子。”
“就不想做回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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