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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高廟,往其後面走不遠,便是惠帝廟。

相較於高廟的香火鼎盛,惠帝廟顯得冷冷清清,劉詢聽守廟官吏說,自文皇帝后,已經一百年沒有皇帝親至了。

畢竟孝惠不類高皇帝與高後這對梟雄夫婦,夾在代代都是人傑的漢朝皇帝裡也是個另類,子孫都已被屠戮殆盡,甚至被開除了劉姓血脈,歷代只念著香火情給他留廟血食。

劉詢不免對這個敦厚善良,誰都能欺負幾下的皇帝有幾分同情,雖然他來此,其實是想告知那個時代真正的統治者高後呂雉一聲:“高後稱制時單于遺謾書妄言,今日此仇已報!”

那冒頓著實可恨,說他的閼氏剛剛去世,呂雉的丈夫也去世不久,倆人都寡居,不如互補有無,結成一家。

“兩主不樂,無以自娛。“這實在太過直白,氣得呂雉差點兵伐匈奴,但大漢實力不濟,身為弱者,只能低聲下氣地告訴冒頓,我人老珠黃,頭髮牙齒都掉了,你就別惦記了。把我乘坐的御用馬車送給單于,希望它能代替我,經常陪伴你。

至於冒頓單于在無以自娛之時,對呂后的小馬車做了什麼,就無人知曉了。

雖然劉詢身上沒有高後的血,但那畢竟是統治了大漢十多年的女主啊,為冒頓如此調戲,劉詢每每想起都義憤填膺。惠帝作為她的兒子,哪怕性格溫順,也氣得不輕吧?可在匈奴強而漢弱的現實裡,惠帝能做的,恐怕只有免冠徒跣耳。

“此庸夫之怒也。”

劉詢在惠帝廟中拜完,說道:“天子之怒,當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如今朕已做到,三將軍掃平匈奴,斬首合三萬餘級,築京觀於燕然山。”

“匈奴的血已經放幹,只待宰割!”

劉詢接下來要對匈奴做的事,與呂雉對付敵人一般殘忍,恐怕會嚇到孝惠:

“斷其左右臂,挖掉其眼睛,弄聾其耳朵,像人彘那般囚禁在北方,再無威脅!”

……

出了惠廟,後面卻不是文帝廟,得跑到城外霸陵去。

大漢的宗廟制度,和周時有些不同,任弘也是位列中朝參加過幾次祭祀後才弄明白,周時宗廟都是修在一處,正所謂外為都宮,內各有寢廟,別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次在南。

簡言之,就是一個按照昭穆制度設定的宗廟建築群,還有一系列複雜的祭祀制度,除了太祖外,超出五服者要毀廟,維持七廟而已。

但大漢宗廟,承的卻是秦始皇帝的”獨宮廟制“,每一代皇帝都各有其廟。太上皇、高祖和惠帝廟還設於長安之內,從文帝開始,宗廟都移出城外而散處於各自的陵旁,不止於七,不列昭穆,不定迭毀,先君們巡遊去過的地方,還有一百多座郡國廟。

所以才東一個西一個,想告六廟,劉詢非得將長安城周邊繞團一圈才行。

輪到張安世驂乘的時候,任弘能下車歇一歇,宗正劉德主動過來搭話。

“道遠出征期間,也有人上奏疏,以為漢家郊兆寢廟之禮多不應古,當定宗廟迭毀禮……”

儒吏不能說能力一定低下,但普遍有個毛病,就是不管做什麼都要復古,往他們心中盡善盡美的周代制度上引。那劉賀的昌邑舊臣,琅琊王吉上書中就提出“引先王禮宜於今者用之,述舊禮,明王制。”

在劉詢倒霍,增加博士弟子數量後,長安儒生們更是躍躍欲試,試圖有所作為,對他們認為“不合周制”的地方瘋狂開炮。

劉德掰著指頭給任弘算:“如今大漢共有太上皇、高祖、惠帝、文帝、景帝、武帝、昭帝、悼皇考八廟。然按貢禹奏言,說古者天子七廟,今孝惠廟親盡,宜毀。”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麼!

韋賢的兒子,諫大夫韋玄成則提議毀太上皇廟,唯獨沒人敢提悼考,他們也知道那是皇帝的底線。

對整頓宗廟,劉德是支援的,還提議將郡國廟也罷廢,以節省用度——主要是孝武的廟,諸帝就他愛到處亂跑,眼下對任弘提及,應該是想得到他的支援。

這事任弘卻不想摻和,觸碰宗廟可是禁忌,漢景帝的廢太子劉榮,做臨江王期間,因為侵佔宗廟地修建宮室犯罪,被傳到中尉府受審,結果自殺。

而劉詢作為小宗入繼大統,屢屢透過尊崇先代帝王,為孝武定廟號來為自己正名,豈能反過來譭棄之?

雖然地方郡國為武帝設的那幾十座廟確實很鋪張,但劉詢大概是被任弘影響,認為節流不如開源,適時侈靡可以拉動消費,鼓勵西域奢侈品輸入,不禁止民間大操大辦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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