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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東出東華門,距離提刑司並不遠,可不知為何,這一回張太后派出去的黃門卻是許久未見蹤影。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那黃門才從外頭匆匆進得殿中,一行到階下,立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此時已是初冬,天氣微寒,他卻滿頭是汗,上身伏於地面,口中叫道:“太后,臣往提刑司獄中提人,不想才出得街道,行至橋街之上,忽遇對面驚馬,那松巍子本是疑犯,正坐於馬背之上,被引得坐騎失蹄,將其摔下馬背,頭磕於地……”

顧延章聽到此處,心中一緊,已是生出了十分不妙,連忙朝著對方望去。

黃門猶自跪在地上,說到此處,嗓子眼裡都卡了一下,啞著聲音道:“地上恰好有許多石子,其形甚尖,正入松巍子頭臉處,磕得他頭破血流,臣急從左近處請了大夫,卻是回天乏術……已然沒了氣……”

他說完話,也不敢抬頭,因知張太后秉性,更不敢為自己開脫求饒,只以頭伏地,壓著心中不安,惶恐道:“臣辦差不利,請太后治罪。”

***

“松巍子”的屍體勘驗文書送來得倒是很快,致命傷在太陽穴左面,由一枚尖石直刺而入。

然則即便沒有這一塊尖石,他也活不了太久了。

也是湊巧,一行人遇得驚馬處乃是在州橋之上。京師前一陣接連大雨,城中內澇,溝渠分水不得,因州橋左近有一處大渠被水沖垮,京都府衙忙於修葺,兩邊路旁堆著不少泥沙、碎石。

宮中帶出去的馬匹本就只是尋常坐騎,也不曾經過戰場,遇得對面忽起衝撞,人都難以應付,正在疾馳的牲畜如何會有防備,一時五六匹快馬次第失蹄。

其餘人還罷,雖也有落馬受傷的,多少也曉得躲開要害之處,最多也就傷了手腳,了不起是一個骨折,唯有那松巍子,他本就是戴罪之身,提人的禁衛見其人身強體壯,怕他逃脫,將其雙手束縛於身後,叫他即便遇得突發險情,卻也動彈不得。

那松巍子自馬背摔到地面,自馬左側正正以頭磕地不算,頸椎處亦是脫了臼,另有幾塊尖石,齊齊沒入他左眼,還有一塊刺入其頸項處,喉管都扎破了,滿地都是血,全不能看。黃門匆匆請得大夫過去,只來得及施針止血,連傷口都未來得及包紮,人已是沒了。

另有兩名禁衛再去抓那驚馬,竟是追了三四條街,才數出七八匹大宛良駒。馬背上頭全是空空如也,並無半個騎手。

那二人仔細尋跡追查,驚馬來源卻是一條街外桑家瓦子處的馬行裡頭,追著過去,只見三四戶西域來的行商正拉著剩下許多欲要脫韁的馬兒急得團團轉。

禁衛幫著將馬兒制住,再去問話,那幾個人官話都說不囫圇,翻來覆去只會些許簡單句子,好容易從左右商販處問出前因後果,原是對面一家新鋪開業,放了七八盤十餘丈的炮仗,群馬聽了那轟天巨響,受了大驚,咬脫韁繩便即逃跑。

其餘馬販家的馬匹乖順些,又是本地行商,養得慣熟,勉強得已拉住,可這幾家卻是異域寶馬,恰才進京,本就有些暴躁,如何能擋,撅著蹄子全往外跑了。

左近行人還要插上一句道:“嘖,果然是大宛良駒!比咱本地的,那腳力!那蹄子,拉都拉不動!這才叫一厘銀子一厘貨!”

***

文德殿中,京都府衙的推官正立在階下。

他微微屈著腰背,神色認真,語速比起尋常時候還要快上三兩分,雖然隔得有點遠,並不能看清張太后的表情,可還是忍不住抬起頭,小心地瞄著上頭的人。

他一面回話,一面在心中感慨——

那松巍子,實在是命不好。

明面上,一切都不過是因為“湊巧”而已。

不早一日,也不晚一日,偏偏就在此時州橋那一個鋪子開張;不早一時,也不晚一時,他們就挑中了那一個吉時放炮;不偏不倚,西域的行商就在不遠處販馬;更湊巧的是,宮中禁衛們就在那一時押送著松巍子正正就行在那一條滿是尖石的路上,而受驚的奔馬偏偏就與他們撞在了一處。

那推官足有五十餘歲,入仕二十多年,除卻短暫外任,在京都府衙中輪了足有三四回,可謂老於官場,此時對著張太后,心中雖然緊張,嘴上卻是半點不怯。

他有條有理地說了一通州橋路上情況,松巍子的屍體勘驗結果,又分析了一回原因,話裡話外,全把事情推到了“天意”上頭。

“已是將那幾名西域商人收押在監,雖是外邦商人,一般要按律懲處,此為供狀並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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