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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不許楚王親政?他們憑何不許楚王親政?”
我蠻夷也!好似當頭之棒,一棒就把子繚從周禮世界打到了蠻夷世界。確實,他的理由不過是禮法所規定的二十而冠,蠻夷那裡需要二十而冠,他們本就無冠。
“楚王欲行秦法乎?”驚醒的子繚越想越覺得振奮,他生性獨行,就學之時便欲成先兄之偉業。若能得楚王重用,君臣無間,或可成就一番大業。
“親政非變法,楚國非三晉。”白宜知道子繚的心事,“楚國若行秦法,非楚臣不從,庶民亦不從。連坐、告奸,但凡有錯,輕則貲甲貲盾,無錢可貲便淪為官奴,重則黥、劓、剕、宮,直至梟首車裂。
何為楚人?有道後服,無道先叛,這便是楚人。以韓國韓非之書言之,楚人大半皆五蠹,子繚以為楚王可清五蠹而後快?”
“然南郡又如何?”子繚入楚不久,對楚人習性尚未清楚,可他看到了南郡的例子。“南郡本為楚國故郢之地,何以今行秦法?”
“南郡果真行秦法?”白宜看子繚的目光有些了惋惜。“便是南郡行秦法,子繚可知秦人在南郡殺人幾何?遷人又幾何?今之南郡已非楚國故郢之地,僅為秦國一郡耳。楚國若行秦法,楚人若不能殺盡貴族,亦要盡遷貴族,貴族去後,尚要清去國中五蠹,如此,秦法方行。
而當今之天下亦非商君之天下,楚國更無秦國崤函之險,魏國今又從秦國,秦魏齊三國於楚而言皆是敵國。變法之際,楚國內亂不止,若有戰事,實乃不堪一擊。子繚以為,秦王會坐視楚國變法圖強?楚國變法之機,只在楚威王之前,其後再無變法之可能。”
或許因為同是衛人,子繚總覺得秦國是因變法而強,如楚國可行變法,雖不至於敗秦國而一天下,可獨存還是能做到的。他的想法先不說對錯,可總有那麼幾分一廂情願。
楚國已非強國,即便是強國,變法也要有一個有利的大環境,最好能有一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險,這些楚國全然沒有。變法肯定造成動亂,魏齊兩國或趁機發兵,這已有前例即使變法沒有生亂,秦國也會攻擊楚人,促其生亂,這也有前例
今年發生的楚秦戰爭,白宜認為這就是秦國趁楚烈王薨落、太子未立之際的一次促亂戰爭。楚烈王心疾春夏時節他便有所耳聞,秦國當然也知道這則訊息。出兵,應該是為了扶持某位王子即位為王,以使楚秦從此交好,楚國不再救趙,秦國可從容滅趙。
只是事情跳出了秦國的掌控,最明顯的就是當今楚王於郢都被叛軍所圍,居然靠十二乘宮甲大破五千叛軍,逼得叛將景驊逃至他國而那位自願為父殉葬的庶王子負芻,白宜對此也深有懷疑:楚國幾百年來都未有貴族殉葬之例,怎會突然就殉了一位王子?最合理的解釋莫過於庶王子負芻與秦人勾結,趁王卒不在郢都而叛,不料叛軍大敗,太子未死。
再就是清水之戰,楚軍居然也贏了。楚軍若敗,息縣或可儲存,但城陽一定保不住,城陽、甚至息縣,都可能是負芻為即位為王獻給秦國的禮物,這筆交易也被當今楚王擊破了。
白宜敘述楚國無法變秦法的理由,可說著說著綜合這段時間所得到的訊息,瞬間就在心中勾勒出一個巨大卻未成的陰謀子繚雖一廂情願,但能他入鬼谷為學,自然也是聰明絕頂,想通其中關節的他不免覺得失望:楚國若不變法,自己又能給楚王做些什麼?
篝火的照耀下,大廷亮如白晝。此時巫覡已去,婦人們正在圍著火堆喧鬧,小孩子則在人群裡穿搜奔跑。而王宮之中,早前朝臣們恪守的禮儀已蕩然無存。獻跳奏樂的伶人不時被他們拉入蒻席,強要著她們陪飲,更多人湊一起行六博,輸贏時的吆喝惋惜聲充斥著整座大殿。
熊荊喝得也有些醉了,他只覺得階下的酒宴宛如當日的戰場,吆喝之聲好似戰陣搏殺時士卒發出的怒吼。楚國,這裡是楚國,而他,是楚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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