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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卻一絲異樣不露，氣定神閒地端坐在旁。室內焚起了安神香，絲絲嫋嫋地籠住了整座大殿，殿內殿外所有人全幾乎都是坐立難安、五內暗焚。直到時交未時，隨著一聲悶雷，陰沉沉的天空忽然裂開一條縫似地，淅淅瀝瀝地下起傾盆大雨來。關中多旱，雨水不多，一旦落水，卻往往一發不可收拾，多能引起涇河渭水漲潮氾濫。任臻合上卷宗，抬頭望著窗外簷下淌個不住的水流出了會神，忽然不耐地粗聲道：&ldo;傳拓跋珪進殿！&rdo;內侍總管忙領命告退，須臾過後便奔來複命：&ldo;拓跋將軍領旨之後說&lso;天降大雨，焉知不是因君父怪罪，故小懲大誡？臣不敢避禍躲責，自有擔當！&rso;便一路跪著從未央宮膝行而來。&rdo;任臻怒極反笑：&ldo;好。他倒還先有潑天的怨氣了。朕有成人之美，就讓這大將軍一路跪過來吧！&rdo;待人入殿，周身已是如落湯雞一般，每行一步，膝下便拖出一道淋漓的水漬。拓跋珪就是如此這般，一面跪行一面抬頭注目地望向任臻：&ldo;罪臣拓跋珪見駕！&rdo;任臻不答，暗中則已飛快地掃了他一眼‐‐闊別三載，眼前這杯自己親手放飛的雄鷹已褪去了最後一絲少年青澀，雙目銳利，面容瘦削，從骨子裡透著一股果敢堅毅的狠勁兒。&ldo;罪臣拓跋珪見駕！&rdo;他又重複了一聲，深深地俯下頭去，雨水自他的髮梢斷了線一般地淌下，又滲進華麗的地氈中蜿蜒蔓延。任臻終於正眼看向他，冷冷地道：&ldo;拓跋將軍何罪之有？&rdo;&ldo;罪在馭下不嚴，罪在失察不覺，罪在護駕不力！&rdo;拓跋珪以額觸地，一字一字答地擲地有聲鏗鏘有力。一直緘默的姚嵩忽然一笑道：&ldo;穆崇一貫是大將軍的心腹愛將，卻原來將軍一直對他的反心反跡一無所知？沒想到將軍僅因&lso;失察&rso;之過便差點害地關中淪陷，親王遇難‐‐&rdo;姚嵩輕輕巧巧一句話就再次挑起了任臻心頭怒意，拓跋珪一雙鷹目瞬間轉暗：這毒謀士果然殺人不見血‐‐他一早發現殿內只有姚嵩一人，帝國最高軍事統帥慕容永卻不在此列，未免暗自猜疑：此時稱病不朝未免也太巧合了些。說曹操曹操到，此時殿門忽開，特賜&ldo;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rdo;特權的河間王慕容永應聲而入，幾乎是藉著姚嵩的話尾朗聲詰道：&ldo;若將軍領兵亦能多多益善，想必&lso;護駕不力&rso;之過也可避免了。看來我這三軍上將之位不如換一人來做，更為妥當。&rdo;拓跋珪慌忙垂首，再次磕頭告罪，誠惶誠恐似地：&ldo;罪臣萬萬不敢！罪臣只知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此番戰禍無論是否有意，罪臣已犯死罪，無可寬恕，此番進京便是抱必死之心，只求皇上降罪！&rdo;這番話哀切悲涼，聽地所有人都是一悚，而慕容永位高權重，又是皇親，說話自可無所顧忌，任臻微微皺了皺眉，卻也不說什麼，只是抬手給他賜坐，又道：&ldo;外面大雨傾盆，你曾負傷在先，萬不可浸了溼氣。&rdo;隨即命內侍總管為所有人沏上薑茶‐‐皇帝既是說了&ldo;所有人&rdo;，那自然包括了跪在地上的拓跋珪等，幾個小黃門果真給在場諸人皆奉上了熱氣騰騰的薑茶，拓跋珪心中微喜，忙謝恩接過，姚嵩眉宇間的陰色則愈加深沉‐‐任臻果然心軟不忍！慕容永合上碗蓋，淡淡地道：&ldo;當真如此？你鎮守潼關之時，後燕的中衛將軍馮跋曾數次秘密出入軍營，所為何事？穆崇突襲我軍之後，就能立即投奔後燕尋求庇護，又是為何？拓拔將軍，本王暫且不說你與叛兵之事有關，單說你與這後燕國主慕容垂之間的瓜瓜葛葛，怕就不少。&rdo;他自箭袖中抽出一紙密函遞予任臻，上面俱是他暗中在拓跋軍中佈下的眼線所傳報回來的訊息，各有畫押，當做不得假。拓跋珪俯首連磕三頭，痛聲道：&ldo;慕容垂的確曾派人來招降罪臣，臣恐瓜田李下未能及時上報實乃大罪大過；但臣萬沒想到部下之中竟有人被其收買招致大禍！皇上明鑑！&rdo;慕容永咄咄逼人地追道：&ldo;然則你那結義兄弟穆崇叛變之事你一無所知亦全不相關？！&rdo;拓跋珪斬釘截鐵一口否決：&ldo;罪臣全不知情，更與此無關！&rdo;他猛地抬頭，望向任臻：&ldo;罪臣願向皇上表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