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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緒不敢去抹臉上的血痕，只得唯唯而諾，周圍的數名偏將盡皆瞧見這主將被辱，卻習以為常似的無一異議。正當此時，前軍忽然一陣騷動，王緒忙派人去查探，回報說戰馬突然不肯前行，任士兵們如何鞭笞都不肯抬腿。話音剛落，連王緒並那少年胯下坐騎都不安分地打了個響鼻，急切地俯下頭去在山路邊一拱一拱地像在搶食著什麼。少年抽了幾鞭皆是徒勞，不由大異，命軍中點起燈來，親自下馬檢視‐‐山路沿途兩側散亂著好些乾草，戰馬東跑西追，又餓又渴，自然一口口只顧吃。天已入冬，路有枯草本不足為奇。少年蹲下身子拾起一株枯草湊到鼻端一嗅，臉色一變‐‐這些乾草竟全淋上了香料煮過的酥油！說時遲那時快，忽然破空之聲迭起，無數箭矢如雨一般朝燈火亮處飛來，緊接著殺聲四起，夜色中數千黑影從暗處殺將出來，竟是本該敗退逃亡的燕軍，將這支後燕軍隊團團圍在中間！王緒大驚失色道：&ldo;不好！果然中伏了！&rdo;立即阻止抵抗，但兵士再勇，戰馬卻完全失控，不能供其調動驅使，哪裡是佯敗伏敵求勝心切的西燕軍的對手？當下被殺地人仰馬翻，橫屍遍野。他見勢不妙，忙命人護著那少年欲強行突圍，卻又冷不防被橫殺出來的另一彪兵馬截住了退路，他惶急之下舉目望去，為首之將銀甲貂翎，顧盼凜然，赫然正是拓跋珪！這場遭遇戰不出一個時辰便告結束。風捲殘雲之下，後燕軍死傷盡半，餘者皆被生俘，押往潼關。此事既出，不多日便傳遍兩國，朝野震驚，拓跋珪遂一戰成名。拓跋珪雖冷酷，然並不虐待俘虜，押送途中更提供溫飽。次日裡降兵們剛剛領了飯正要成群地開吃，便聞一陣騷動，竟是拓跋珪帶著賀蘭雋大步行來，負責管事的軍官忙不迭起身朝他行了軍禮，拓跋珪一擺手，揚聲道：&ldo;王緒將軍何在？&rdo;所有俘虜齊刷刷地看向一個鬚髮皆張滿面征塵的壯年男子，王緒放下碗筷，一舉手道：&ldo;在下便是。&rdo;拓跋珪雙手環胸，微微一笑：&ldo;王將軍乃徐州人士，原先是北府軍將領，本將素來敬仰晉朝主掌北府軍的謝家叔侄，現就送你迴歸江左，可好？&rdo;王緒愣了一下，連忙大搖其頭：&ldo;在下當年戰敗，已降了後燕，如今還有何面目回去見謝都督？！&rdo;拓跋珪側過頭略為一點：&ldo;既如此，那本將贈你一筆金帛，送你回家鄉安度餘生，可好？&rdo;賀蘭雋手執錢袋兒走過來，一把提起王緒的衣領，似要強行將他拉走。王緒竟猛地一把掙脫，伏地道：&ldo;拓跋將軍！我不願叛逃，寧與眾兄弟在此為俘，生死不怨！&rdo;拓跋珪穩穩當當地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道：&ldo;你是晉將，又是漢人，與鮮卑慕容氏究竟有何恩義，竟會這般戀主？還是說‐‐若你膽敢起了二心，如今這班人中間，便有一個你不得不防之人，要對你…秋後算賬？&rdo;此言一出，全場皆靜。王緒強作鎮定道：&ldo;並，並無此人。我是他們當中官位最高的將軍，我‐‐&rdo;拓跋珪忽然伸手，輕輕掩住了王緒的嘴，柔聲道：&ldo;你在翟斌帳前不過是一個不得重用的降將，怎會這般不要命地敢打潼關，甚至殺我而後快？立功心切者我看另有其人！&rdo;這輕飄飄的話卻有如炸雷一般地響起，一直在後默不作聲的賀蘭雋忽然雙眼一眯，徑直越過眾人，在一片驚呼聲中將藏於人群中的一道身影給拖了出來！拓跋珪轉過身，看著那少年俘虜被賀蘭雋強行扳過下巴，面對著他，猶自滿臉倔意與怒色。賀蘭雋道：&ldo;我看地真切，方才眾人吃飯，都是將好菜先選送到此人碗中，將軍一來，便有好些人不約而同地將他藏到身後‐‐若真只是個區區校尉，焉能如此！&rdo;拓跋珪信步走來，玩味似地道：&ldo;目中無人、不遵君令帶那麼點人馬就敢來叩潼關，我該說你膽大妄為呢還是虎父犬子‐‐河間王慕容熙殿下？&rdo;少年猛地瞪大雙眼，面對如此強悍而英武的敵人，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絲顫慄與失措：&ldo;我…我不是慕容熙！&rdo;&ldo;何必不承認？在後燕你可是你父皇最為愛惜的么子～何況除了慕容氏，天下哪一族的男兒會生的這般‐‐白皙俊美？！&rdo;拓跋珪忽然俯下身，一把拭去那少年臉上的髒汙，現出原本如雪肌膚與如畫的眉眼。拓跋珪似也愣了一瞬，眼前這人的容貌竟與心底深埋的那道身影在恍惚間合為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