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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浮起幸福的笑容,望著李澳中,一字一句地說:“給……給你!我……我要去……去告訴他們……我……我永不後悔——”蒼白的頭顱歪在了枕頭上。

李澳中呆呆地看著那雙永遠閉上的眼睛,耳邊,白思茵崩裂般的哭聲把他帶進了一種恍惚的境界,似乎自己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眼前發生的只是親人的辭世這種一代又一代的輪迴;又好像他仍在神農鎮,只是偶然見證了一個陌生的老人走完他的一生……

李澳中驚訝地望著哭泣的人們,很長時間都沒能理順這個老人的死亡和自己之間的聯絡。我是在哪裡?

3

白長華留給李澳中的鑰匙是一個密碼箱,開啟後,裡面只有一本陳舊泛黃的筆記本。紅色的塑膠封皮,封面上印著毛澤東頭像。李澳中知道,這是第三本筆記,也是最後的一本,所有的秘密都回在這裡揭開。

等待我的,到底是什麼?李澳中心裡充滿了恐懼,彷彿一個孩子,即將開啟一份巫師送來的禮物。

一個人面對這座原始的大山,我才領會到了整個世界的沉默。我孤獨地走,常常走得淚流滿面。聽著成片的山林在風中碰撞,此起彼伏的鳥獸聲相互應和,我懂得了身為一個人的不幸。那就是他不能離開他的同類,無論他們如何地兇殘、險詐,他只能生活在他們中間,和他們在人的世界裡追逐。

不知走過了多少個日落,我終於看見了那座匍伏在山腳下的小鎮,冰冷,陰暗,毫無聲氣。我在丹河的流水中一照,自己已經蓬頭垢面,鬚髮糾結,成了一個野人。

我吃完身上最後一塊熟狍子肉,休息到半夜,像幽靈一樣潛入了沉睡中的小鎮。對這個小鎮,我實在太熟悉了,它的地下就是我的王國。我在一個偏僻的院落裡找到地道的入口,開啟手電筒,摸索著尋找通往林茵家的方向。

現在已經是春天了,地道里陰寒徹骨,幽深的通道在月光下一點點地撕裂,我感覺像是走向一個墳墓,四壁的壓抑幾乎要壓碎我的身體,那種窒息的感覺從來不曾有過。

我忽然感到,這個地下已經不適合我生存。因為它經過了修繕,潮溼、積水的地面變得平整、乾燥,過於狹窄的洞壁也被削寬,地道內氾濫著新的泥土氣息。一定有很多人曾經對地道進行了探索,並在裡面勞作。那些在地道里的人呢?我的心裡湧起濃濃的恐慌,彷彿一隻洞穴裡的老鼠,突然被掀開了洞穴上的地皮,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之下。我決定去找沈福來、羅大眼他們。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見了那團微弱的燈光。有些奇怪,他們聚居的地方人更多了,卻更寂靜了。凹室裡,人們沉默地坐臥著,有的摟著自己的孩子,有的摟著自己的女人,我經過的時候,一雙雙麻木呆滯的眼睛一閃而逝。我似乎感覺到有種不太協調的地方,這些人好像發生了某種變化,一種說不出來的變化。

我找到沈福來的凹室,沈福來正躺在一張破涼蓆上,昏暗裡我看不見他的面孔,只看見兩隻眼睛在閃著光。他聽到腳步聲在身邊停下,沒有一點反應,直到我在他身邊坐下,他才慢慢地說:“沒有東西吃了,去的人還沒回來。”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我問,“為什麼我感覺到一種不同?”

沈福來慢慢轉過臉:“白長華?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忽然像個孩子一樣嗚咽了起來,“你竟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把你的馬燈拿過來,照著我的臉。”

我驚訝得拿過馬燈,燈光籠罩在他的臉上,頓時我驚叫一聲,手臂一陣顫動,搖晃的燈光照見了他的臉,那臉上……不,具體說是眼睛,他的眼睛好像有點奇怪,——他黑色的瞳仁呢?我看見的,是幾乎佔滿整個眼珠的眼白,彷彿死魚翻起的肚皮,在燈下閃著陰森詭異的光。而常人幾乎佔了半個眼瞼的黑色瞳仁,他只剩下了小小的一粒,像是眼睛裡的一顆黑痣,看上去讓我毛骨悚然。

“看見了吧?”沈福來嘆息著,“不是我一個人變成這樣,很多人。你知道嗎,很多人啊!前不久,地道里忽然來了很多逃難的人,地面上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半個月之內一下進來好幾百人。他們一進來就帶來了災難,過了幾天,我們這裡所有的人都發生了各種各樣的病變,有的人眼裡的瞳仁不見了,有的人四肢腫大,腫了幾天就全身骨瘦如柴,還有的人身上甚至長滿了灰斑,像蛇的鱗片。”他嗚嗚地哭泣了起來,“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們僅僅想活命啊!僅僅想生存啊!”

他一哭,其他凹室裡的人紛紛向這裡看了過來,麻木的臉,眼睛裡大面積的眼白,縮小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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