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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肚子,一邊自言自語:“好餓,好餓。”後來實在餓得受不了,起床戴上特大的太陽眼鏡到樓下新世界商場吃麵。當我正在挑起碗裡的麵條,張大嘴巴吃的時候,迎面來了一群人,前呼後擁的,走在前面的是鄧麗君,她見到我驚奇地問:“你一個人啊?”我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他們見到我這樣的一個畫面,一定覺得很可笑。《警察故事》通常是天亮才收工,有一天收工早了,半夜三點,我一點睡意也沒有,茫茫然,走進公寓,開啟房門,望著窗外的無敵海景,好美啊,這就是東方之珠—香港。心想我應該開心地欣賞這美麗的景色,可是,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這樣璀璨的夜景,讓我感覺更是孤單。心裡一陣酸楚,突然之間嚎啕大哭起來,待我停住哭聲,撥了個電話給張叔平,叔平說:“你哭啦?”我一邊抽泣一邊說:“我好寂寞。”叔平說:“打電話給朋友啊。”

拍《刀馬旦》之前,徐克為了讓演員進入角色,提議大家一起圍讀劇本,正好我們三個女主角葉倩文和鐘楚紅都住在新世界大廈,我們先到前面兩個女主角家去讀劇本,最後到我家。一進門葉倩文就找吃的,開啟冰箱,空空如也,廚房裡也沒有零食,她難以置信地問我:“你們家怎麼什麼吃的都沒有?”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下子給問住了。過一會兒,不知道誰踢到地上的空罐頭,又是一陣驚訝:“這是幹什麼用的?”心想幹嘛那麼大驚小怪:“天花板漏水,接水用的。”

雖說香港是個華麗的城市,從一九八四年林嶺東請我到香港拍《君子好逑》到一九九四年拍《東邪西毒》,這十年我孤身在港工作,每天不是在公寓裡睡覺就是在片場裡編織他人的世界,有時候一覺醒來,彷彿一個人置身於孤島。時光飛逝,驀然回首,好像不見了十年。就在這個下午,我找回了迷失的十年。

婚後這十多年,每次出門,車子都會經過新世界公寓。記得愛林才幾歲大的時候,我常指著那個方向:“媽媽以前一個人住那兒,好孤單。”“你現在有我就不孤單了。”她心疼地說。

送聖華回家,車子經過新世界公寓的時候,我們兩人都不自覺地往那個方向望去。

二零一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一九七二年林黛玉造型照

我也夢紅樓

如今回想起來,似乎跟《紅樓夢》結下了不解之緣,彷彿前世曾是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被赤霞宮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的絳珠草,和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那塊無緣補天的大頑石。

話說十七歲那年,八十年代電影公司在臺北拍《窗外》期間,有一天,導演宋存壽叫我化古代裝、梳上古代女子髮型、換上古裝裙子,然後拍了幾張照,我沒敢問為什麼,也沒人告訴我為什麼,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拍《窗外》要扮古裝。

五年後邵氏電影公司決定開拍《紅樓夢》,聽說最初的人選是甄珍演賈寶玉,林鳳嬌演薛寶釵,我演林黛玉,張艾嘉演紫鵑。後來與甄珍、林鳳嬌沒談成,改由張艾嘉演賈寶玉,米雪演薛寶釵,狄波拉演紫鵑,我還是演林黛玉。

一九七七年我到了香港,導演李翰祥約我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座見面,他見我扎著馬尾,白色直條襯衫配白色牛仔褲,挽著母親遠遠走來,第一句話就問我願不願意跟張艾嘉交換角色。我一口答應,因為自己也曾想過演賈寶玉,只是沒料到他會認為我也可以反串男角。他送我四個字“玉樹臨風”。

《紅樓夢》是我二十二年演戲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部電影—是我拍過唯一改編自中國文學名著的戲,也是我唯一和李大導合作的戲,還是我第一部反串小生的戲。

有一天李導演約我到錄音間聽錢蓉蓉錄賈寶玉的歌,我才知道我們要邊演邊唱。因為對古裝戲毫無概念,不知道手該怎麼擺、腳該怎麼走,李導演卻胸有成竹毫不擔心。我和張艾嘉還是不放心地請了京劇老師,晚上輪流到他家學走臺步。拍攝前,導演請我們到他家二樓迴廊的小剪接室,看大陸演員徐玉蘭和王文娟演的越劇《紅樓夢》。我清楚記得他看著那黑白片裡的寶玉和黛玉,讚歎她們演得好。他說只要戲演得好,觀眾入了戲,就不會要求演員的外形。

《紅樓夢》人物很多,所以演員也多,回想寶玉娶親那場戲,除了演黛玉的張艾嘉不在場,幾乎所有女演員都到齊了,有演襲人的祝菁,演賈母的王萊阿姨,演王夫人的歐陽莎菲阿姨,演王熙鳳的胡錦姊,還有演薛寶釵的米雪。邵氏片場沒有冷氣,熱得厲害,打燈的時候,所有演員都脫了戲服,只剩穿在裡面的白色水衣,坐在尼龍椅上一邊扇著扇子一邊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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