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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鬧聲交雜的背景中,他隱約聽見燕然語帶笑意:“真是想不到,時至今天我也能說出這種話來……米沙,跟你呆一起,我好像自己都回到了少年時代。”

二十大上的風波暫時沒有引發嚴重後果。燕然在照會後還前去華沙幫助調和過華約內部矛盾,維克多也下令繼續履行國防協定,把核技術資料交給南方鄰國。“朝鮮戰爭他們出力甚多,怎麼也不該變成第二個南斯拉夫。”維克多一邊在決議書上蓋章一邊談論天氣似的說道,“米沙,幫我問問R…12導彈的研製進度,讓他們完成以後,到紅場先溜一圈。”

隨後形勢卻急轉直下。國內建設的策略,對太平洋彼岸強國的態度,雙方上司的強硬個性,一步一步把兩國關係往懸崖上推。60年的7月,他目送維克多將撕毀協定的正式決議傳送出去,很快,他去車站接回了那些經過火車上長途顛簸仍困惑不已的專家。他在人群中認出一箇舊相識,在哈工大工作的六年沒怎麼改變他的相貌,只是當年離開時的意氣風發變成滿面茫然。米哈伊爾一時心動,請他來自宅喝酒,隨口問起宣佈決定以後對方的反應。

“他們?挺、挺好的,安安靜靜把我們送出門,臨時在北京組織了一場告別宴會,他們總理還致辭說‘即使分開,兩國和兩國人民的友誼是永恆的’……”

“哦。”

“……就是出哈工大校門時他們城主有點來火。您認識的,那位混血的銀毛小夥,在校門邊用方言罵了幾句,口音太重我沒聽懂。”專家喝到鼻頭通紅,舌頭也變大了,“跟您說個秘密,您千萬別告訴別人……臨走我悄悄抄了兩個圖紙,看他罵得激動,就在經過他的時候塞給他了……這麼幹的可不止我一個。他就不罵了,癟著嘴盯我們盯了好久,然後說‘一路順風’。”

米哈伊爾給他又滿上一杯,說:“您這是……違反命令的。”

“是啊,那又怎樣呢!違反最厲害的不就是你們自己嗎,同志!我不懂政治,可就是想不通,我們在異鄉奮鬥的上千個日日夜夜,和當地人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誼,為什麼上級心血來潮一紙命令,說抹消就抹消了呢……!前兩個月,我們還深信在為偉大同盟和光榮事業鬥爭;現在可好,全盤推倒,重來的機會呢?沒有!”

“您冷靜。實際上矛盾由來已久,決定並不是突然的。”

“說到底您不在乎。六年,對您來說不算什麼,對我來說卻是太漫長、太沉甸甸了,我的整個人生都被它改變,再也回不去了……您不在乎,畢竟莫斯科會永存,我呢,怕是看不到結局了……也罷。他們首都在告別宴會上說:願克里姆林宮的紅星永遠閃耀。您若有機會再見到他,務必也要表現出相當的禮貌……”

他把一段話說得顛三倒四,手一揮碰倒酒杯,趴在桌布上,肩膀顫動起來。酒量真差。米哈伊爾兀自倒完剩下的酒,一口氣喝乾,嗓子眼烈火燎原似的灼痛,發不出聲,對著睡死在桌上的專家默默冷笑。

借酒裝瘋個屁。你,好歹還有力氣哭啊。

衝突似乎看不到盡頭,接踵而至的煩憂塞滿他生活,卻也成了遺忘過去的良藥。62年10月維克多授意部署在古巴的導彈被美國發現,亞歷山大對後院起火異常憤怒,和米哈伊爾在安理會上險些廝打到一起。幸而妥協達成,他倆從核戰爭的邊緣擦身而過——要知道一旦戰事爆發,兩個首都率先被轟成渣是毫無懸念的。

年末在會議上再次相遇,約克扯來亞歷山大,向他們兩人說:“你們必須搭起一個國際專線,以聯合國的名義!再來一次我們都別想活啦!”

他難得沒跟約克抬槓,點了點頭。

華約內部也是紛攘不休。萊因哈特倒一直很乖,早請示晚報告,和他攜手將柏林牆一遍遍加固。米哈伊爾知道有很多親友隔著鐵絲網,為萊因哈特送來慰問信件和小禮品,包括那些戰爭裡遭他欺凌過的人們。他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去了,反正總有一天,柏林牆會堅實到別說信件,連只老鼠都溜不過去。

和中國也沒有完全斷掉聯絡。兩國報紙在報紙上露骨地相互抨擊,企圖說服對方迷途知返,痛改前非。底層抽屜的鎖他再沒開啟,每次讀過報紙,去信的念想便立刻撲滅。不久又到7月,中方代表團抵達莫斯科進行兩黨會談。維克多說:“這次再談不成,就真的結束了。”

而他已不指望天降神蹟。

他和燕然白天散會後碰面,照聊不誤,盡說些生活瑣事,沒一句擦到現實狀況。散步到莫斯科河邊,不知不覺又牽起手來。夕陽映著河面粼粼水波,白樺林銀燦燦的樹幹混著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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