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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汽車時汽車緩慢猶如龜牽,濃墨般的單反玻璃貼膜遮住了大部分陽光,車廂裡的人時常暗無天日地睡成一片,偶爾老師來講些最新訊息,他們幾人也是躺在床上半睜著眼睛幹聽——所有規定物品之外的東西都不允許攜帶,紙片筆記本之類的自然也要革除。她倒是個例外,可以帶上傷藥繃帶備用夾板之類的東西,但這也很夠她愁一會兒的。大師兄成天自告奮勇要替她換藥。

端竹自問沒得厭男症,一同前往的五人三男兩女,她並不見得對另外兩位學長多麼反感。唯有大師兄,大概是潛意識裡留有“折臂之仇,敗軍之辱”之類印象,又或者是他殷勤太過反而令她生出了逆反心態,總之,端竹很不待見這位人高馬大的仁兄,幾乎都要生出鄙夷的情愫來。

“你不方便,我替你拿吧。”

這不,臨下車,又來了。一個登山腰包而已,還用她“方便”才能背嗎?

端竹直身坐在躺椅上,側側身子,不著痕跡地避過大師兄伸來的手,僵硬地笑著應了聲“謝謝,不用”,隨即麻溜地將腰包繫繩扯到最長,輕鬆扣上,再扯緊,完事。大師兄一番好意被抹,卻是十分開心,立馬笑逐顏開,丟丟地跑回自己座位上幹自己的事兒去了。也不知真好心還是假好心。

由於終天不見陽光,隔著磨砂玻璃又對外面的世界看不真切,端竹一下車就頗有些頭昏腦脹。同行幾人也紛紛表示眼睛疼,頭髮暈,四肢水腫。可領隊老師才不慣著他們這些溫室裡的花朵,匆匆將他們趕上一輛破舊的小巴,不等車門關緊就開始罵:“你們是特勤人員,身體素質連交通巡警都不如,還能指望你們幹什麼大事?!”罵完,他自己也不甚明顯地打了個擺子,需要扶住身旁座椅才能站穩。這便立時引來一陣嗡嗡嚶嚶宛如蚊吶的嘟囔聲。唯有端竹,因為跟郝君裔混久了,知道這是官方套路,於是只把視線調向窗外,看那沿路上的風景:

道路兩旁都是山,翠意斑駁的石土山。沒有青山綠水,空氣悶熱,水汽蒸騰,歪斜的人影和模糊的山影一行行如波浪線般劃過,即便不在災難期間,也是一幅乏味至極的畫卷。端竹看著看著又想睡覺,全然不像同行人那樣躊躇滿志,熱血沸騰——她出這趟任務,滿心只為郝君裔一個,所以她既不害怕,也不興奮,堪稱心靜如水,反映到肢體上,便顯出了行屍走肉式的麻木。

可是,不需要操心郝君裔的起居生活,確實令她感覺無聊;不知道郝君裔在哪兒,在幹什麼,又確實令她感覺孤獨。畢竟朝夕以對地相處了快兩年。雖然她承認郝君裔並不是個討喜的傢伙,生活上更有這樣那樣招人痛恨的事蹟和習慣,但喜歡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就不可避免地要喜歡這個人的壞毛病,做不到就別虛情假意地說喜歡,省得浪費年華——這是端竹從林森柏和咪寶身上學到的愛情真理與相處之道。

“晚上有人過來跟你們發任務,下午抓緊時間吃飯休息。未免暴露,你們必須呆在旅館裡。救人的事,不要沾。”抵達目的地後,領隊老師抓緊下車前的幾秒鐘低聲交代。車門一開,他倒先走了。

端竹是最後一個下車的乘客,環視四圍後,她發現這應該是個人口稀落的小鎮。他們所處街道從頭到尾不足兩百米,按路口法則計算,方圓一公里內像這樣的街道不會超過五條。這條街上的房屋大多塌了,相信別的街道也是一樣。倖存人員不知已被轉移至何方,但肯定還有幸存者或是屍體被埋在斷瓦殘垣之下。因為幾處廢墟前都有素衣百姓在徒手挖掘——看那絕望的跪伏身姿,聽那斷續的黯啞呼喊,必定不是在挖金條之類的財物。

旅館似乎是由民房改建的,內裡並沒有個旅館的樣子,只像普通的鄉鎮人家那樣前鋪後屋。面街的前鋪這時已被作為一間客房,加上後堂的兩間房,每個房間內擺上兩張陸架床,勉強湊出十二個床位。房裡的一切都是殘舊,唯獨床與寢具嶄新。端竹想起門口沒有掛旅館招牌,疑心這就是個臨時徵用的聯絡點,後來再聽領隊老師要求所有人只住下鋪,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摸摸陸架床上鋪的板子,果然是用兩層塑膠泡沫夾著一層薄鋼板形成的抗震掩體——瓦頂平房,這就足夠了。

在當前情況下,午飯不能指望有什麼好伙食,統一的罐頭食品和壓縮餅乾。一頓飯,圍坐低矮的拼木桌邊,伴著屋外撕心裂肺的噪音,更叫人吃得不是味道。

一行六位學員和老師奉命冷血,都要保持兵馬俑般的鐵石心腸。不能救人,那就下意識地少吃一口餅乾,少喝一口糖水,將那些優先供應他們的賑災配給儘量多地留給災民。而端竹,因自覺營養豐沛,性命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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