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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面容被白陶面具遮住,只能看到面具下一截白皙瘦削的下巴。面具上點綴花冠,豔麗的牡丹插滿花冠,芬芳四溢。
鳳岐幼時家貧,賣與商賈,自幼習得各種舞步。後從師於瘋道人連子心,連子心教授他祝禱之舞,嫌他改不過之前學的那些世俗之舞的媚氣,對他發過不少牢騷。但是幼時學到的東西記憶總是更加深刻,直到今日,鳳岐雲門之舞的步法手勢雖都分毫不差,莊重肅穆的氣氛中仍是帶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媚意。
遠古時候的雲門之舞,是巫師戴著面具請神上身的一種儀式,所以面具作為最重要的道具,製作極盡華麗,並勾畫出人們臆想中神明的面孔。因為那時是母系社會,對神明的性別十分模糊,所以服飾衣著都雌雄莫辯,甚至偏向於女性。流傳至今,雲門舞演變為對神明的獻禮,而它最具象徵性的華麗面具,被保留了下來。
紀侯蕭懷瑾坐在王右手邊的席位,目不轉睛地端詳著高臺上飛旋起舞的鳳岐。曳長裾飛廣袖轉香扇,花冠上的牡丹花瓣在他身體的旋轉舞動中紛紛旋落,衣帶紛飛,花影繚亂。
這是極美的舞蹈,即便祭天大典時也不是每次都會跳,所以有時候一個人一輩子也只能得見這一次。第一次看到這舞蹈的人,都凝神追尋著高臺上的翩然翻飛的身影,不願因思考旁事而錯過任何一個舞步。蕭懷瑾望著鳳岐,卻不由得回憶起往事。
許多年前,鳳岐剛封國師之時,曾在一次祭天大典上跳過此舞。當時他還未及冠,站在這祭天台上如豔陽下怒放的出水芙蓉。年輕的身體比現在柔韌的多,也還沒有帶這麼多傷,舞步輕盈,身姿曼妙,一曲雲門舞,讓許多人二十多年都對這年輕的國師念念不忘。
現在鳳岐再跳此舞,有些對柔韌度要求太高的姿勢他便略去了。雖然容貌沒有太大的變化,但老了畢竟還是老了。也只有在這種時候,蕭懷瑾才能感到即使鳳岐這樣的人,也逃不過時間的消磨。不過雖然不如當年的舞華美多姿,蕭懷瑾卻覺得現在的舞比那時更有韻味,如今的國師站在這裡,洗去了當年的輕浮之處,整個人都散發出沉靜之態。如果說這個世上有神明,這個男人應當是最接近神明的人。
鳳岐舞完,行禮,便沿著迴廊走向後面的殿落。
他年紀已不清,手腳又有舊傷,這樣的舞對他是很大的負擔。跳到一半時他已覺額頭滿是冷汗,在面具下不斷往頸窩裡流。
祭禮完畢後便是宴請諸侯,大宴要一直持續到第二日早晨。鳳岐沒力氣再去應酬,獨自坐在偏殿,頭後仰在椅背上,一頭雪發隨意垂落。
冬至,他令人做了厚實的新衣給阿蠻。把宴會推掉,晚上時可以親自給他送去。
鳳岐想到這裡,肢體雖疲倦地抬不起,心裡卻有一絲安慰。
他回憶起當年跳雲門舞那次,禮畢後他匆匆摘下面具花冠,沿著曲折的朱橋往後面休憩的殿落走,初逢陸長卿時的情景。
那孩子眉眼清明,略帶困惑地望著自己,安靜得像株植物。
他起了憐意,卻也是漫不經心,笑問他是哪家的孩子,是不是迷路了,一手拎著花冠,一手摟著那瘦小的肩膀,帶他到休息的後殿去。之後陸疏桐來尋他弟弟,他們第一次搭上話,倒是因為陸長卿的緣故。
當時怎麼想得到今日呢,怎麼想得到“戰神”棲桐君會死,怎麼想得到陸長卿會謀反,被自己親手關在驪山之下。回憶起來這二十多年竟發生了這麼多事,世事果然難測。
疼痛從肩膀和膝蓋慢慢延伸到指尖和腳趾,四肢百骸都動彈不得。鳳岐醒來時已經躺在床上,他沒料到自己竟能坐在椅子上睡著,此時窗外的天已經黑了。
他扶著床起身,艱難地將隱隱作痛的雙腳挪到床邊,謝戟聽見動靜抬起頭,起身走過來扶他,“我進來時師父坐在椅子上昏過去了。”
鳳岐怔了怔,道:“……為師只是睡著了。”
“可你怎麼都叫不醒。”
鳳岐無話可說,問謝戟:“現在是什麼時辰?”
“已交亥時。”
鳳岐抿了抿唇,嘆道:“這麼晚了。小戟,你留在這裡替我赴宴,我回探驪宮。”
“這個時辰師父回去?”謝戟憂慮道,“你一定要回去的話,我陪你一道。”
鳳岐顧及著面子,不願心事暴露給謝戟,又推脫了一番,才獨自坐上馬車往驪山趕。時辰已是不早,若是去晚了恐怕陸長卿睡下,鳳岐帶了常服打算到酆獄時再換,便一身華麗禮袍坐上了馬車。
冬夜深藍色的天空,蒼白的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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