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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包了一間房子,有什麼意義呢?我最討厭無緣無故的浪費。”這是馬孔多的一貫作風,任何沒有回報的支付都會令他惱羞成怒、耿耿於懷。
我們鬥嘴的時候,黑雲越積越厚,天空那高遠的情調蕩然無存了。馬孔多出主意去清真飯館喝羊雜碎湯,飯後直接上站,所以出門時將行李一一帶上。馬孔多在關門前將兩杯殘茶喝得很乾淨,然後飛速地開啟電視,又飛速地關掉。瞬間出現的畫面是一隊軍人在山地拉練的情景。
“夠本了。”我對馬孔多說,“茶也喝了,電視也看了,拖鞋也穿了。”
馬孔多撇撇嘴說:“可是夜沒有過。”
我們走在被狂風席捲的站前大街上。灰塵和紙屑在空中鬥毆,我和馬孔多緊緊拉著手,那一瞬間我們像一對同病相憐、相濡以沫的夫妻。馬孔多的手沒有溫度,但手的特有力度和粗糙使我不懷疑他的存在。我想起了一些比這還要糟糕的天氣,馬孔多所講述的某些野外考古的事情。有一次在山西榆次以北的一個小村子,馬孔多他們去勘察遠古的房屋遺址。他們趕到目的地後突然風雨大作,山楂般大的冰雹噼哩啪啦地灌滿了溝谷。馬孔多就勢匍匐在地,鑽進防雨睡袋中。就在那個若明若暗的時刻,馬孔多感覺到他的身體透過睡袋接觸到了地下深藏著的光滑如玉的肌膚,它的光澤如熟透的蘋果,而彈性豐韌如海蜇皮。馬孔多還聽到了蓬勃的心跳聲。他在睡袋中張開雙臂朝地層深處前進時,雷陣雨驟然消失,雨過天晴。同伴將他拉出睡袋,他看見了溝谷裡亂滾著的熠熠生輝的卵形冰雹,他堅信這遺址裡有女性那不滅的氣息。
狂風中我們踉踉蹌蹌地尋找榮興清真飯館。一輛卡車載著滿車紙箱朝車站貨物處飛馳,藍色的流動小貨車被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給推向小巷深處的一個簡樸人家,一些閒散的雞和鵝邁著驚慌遲疑的步子鑽進專門在大門底下為它們開的洞。行人幾乎看不見了,千奇百怪的房屋在雨前的晦暗天色中有種面目猙獰的感覺。我不幸被風迷了眼睛,馬孔多則大聲咳著。我們一時找不到清真飯館,只記得它就在廣場西側的巷子口,毗鄰一家食雜店。當我們終於模模糊糊地望見了榮興清真飯館那動盪不安的藍色幌子時,大雨傾盆而下。
我們拉開門的瞬間,馬孔多可笑地跌倒在臺階上,他那渾身溼透的狼狽相格外惹人發笑。落湯雞。落水狗。我在心裡哆哆嗦嗦地嘲笑著,扶他進店裡,將門關好。一股羊雜碎的氣味撲面而來,馬孔多坐在放著芥末油的餐桌旁大打噴嚏。
那是間不足二十平方米的餐館,裡面對稱擺了六張圓桌。桌和椅都很舊,所以看不出髒來,在黑黢黢的天色中,倒有幾分古色古香的情調。屋子裡沒有開燈,但能從蒼蠅嗡嗡的飛翔聲中感到它們的忙碌。低廉的牆桌布由於受潮,許多地方都捲起了毛邊,兩幅俗氣的畫固執地佔據著牆上醒目的位置。馬孔多脫下溼衣服,擰了幾下,搭在椅背上。我想要有火爐就好了,他可以將衣服烘乾。
店裡沒有動靜,主人不知在裡面忙什麼。我讓馬孔多獨坐一會,我進去找店主要兩碗熱湯。馬孔多急不可耐地拼命點頭。他赤著上身,長褲卻依然體面地貼在身上,所以店主是個女人也無傷大雅的。
掀開油漬遍佈的白色門簾,我看見一個和我一樣年輕的女人明眸皓齒地站在灶前煮湯。她高高挽起髮髻,手執一把銀白色長勺,微微地攪動鍋裡的肉湯。徐徐漫上來的乳白色蒸氣繚繞著她,令我如見仙女,耳目一新。
“老闆娘——”我叫了她一聲。
她轉過臉來,並沒有受驚的感覺,那麼漫不經心地衝我一笑。
“這麼大的雨還有客人來?我真沒想到,我沒有聽見開門聲,是外地人吧?” 她放下勺子,去一個小瓶子裡抓了一把味精扔進鍋裡,然後又撒上一層碧綠的香菜末,“看你淋得渾身透溼,喝碗熱湯吧,剛熬好的排骨湯。”
“清真飯館還做豬肉麼?”我問,“你不是回民?”
“哪裡是。這鍋湯是煮給家人喝的,我丈夫下午來這兒吃飯。”她一邊說一邊找來兩塊抹布,用它墊在鍋的兩耳上,將湯挪到圓形的鐵質支撐架上,“就你一個人?”
“不,兩個人。”我說,“馬孔多在桌前等著。”
“多有意思的名字。”她笑了一聲。爐膛裡的火苗是橘黃色的,它釋放的光芒改變了女主人的臉色,被映得紅彤彤的。要是馬孔多能來這裡把衣服烤乾該有多好,然而她很快把那鍋八成開的羊雜碎湯坐在爐圈上,爐火的溫柔被遮蓋了。
“你沒有乾爽衣服?要不先換上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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