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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心了,因為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厄運會降臨到她頭上。

所以,她極苦痛地作出個決定:死!

蘆花在心裡對那個裹在葦蓆裡的親人說:“二龍,還有誰比我更倒黴更不走運的呢?我是個靠山山倒,靠水水乾的苦命人,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誰曾想,一眨巴眼工夫,家完了,人也沒了。二龍,我想透了,活著還有什麼指望,還有什麼意思,我還是一頭鑽進湖底,跟你一塊走吧……”

可是,她擔心淹不死自己,必須找些什麼沉重的物件,墜住自己才好。她一眼瞥見封凍前撇在湖岸上的鐵錨,高門樓忘把它一塊抬走頂債。看看四周,竟沒有一個鄉親,那些左鄰右舍,親朋故舊,有多大膽子敢頂撞高門樓的威勢和氣焰,再說,誰也不願沾上倒運人家的晦氣,都慌不迭地走開了,躲得遠遠的。

蘆花把鏽蝕的鐵錨拖來,綁在腿上,然後,蹣跚地朝冰穴走近,她打定了死的主意,毫不猶豫,趁這會兒沒人,趕緊了結自己。

她一邊走,淚水像泉似的湧出來。一邊在喃喃地念叨著:“二龍,等等我,我來了,我跟你生不能在一塊,這會兒死在一塊,永生永世也不分了!”

湖水顯得熱騰騰地,霧濛濛地,她兩眼一閉,朝那已露出一絲春意的綠水,撲了過去。

正當死神朝她招手的時刻,一個矮墩墩的漢子,沿著湖堤向冰穴斜插著走下來。

蘆花正縱身要跳,一見來了個生人,“呸!”連忙搖晃了兩下臂膀,才勉勉強強在冰穴的邊緣處站穩,啐了一口,心裡咒著這個不識相的傢伙:“真倒黴,尋死都碰上晦氣鬼!”

她盯著這個偏偏要作梗的人,身穿短打,肩背小鋪蓋卷,頭戴一頂舊氈帽,步伐沉著,不慌不忙地走來。看他那身穿著,像個打短工的。看他膚色和手腳,又像個做零活的工匠。但那氣概,倒不像是個普普通通,走鄉串井,無足輕重之輩,腳步是多麼有分量啊!

只有走在自己的土地上,才能有這樣坦蕩自如,充滿信心的神態。

蘆花瞅住他,盼他趕緊離開。

可他好像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徑直蹲在冰穴旁邊,彎下身,扒拉開浮冰,用雙手捧著,大口大口地喝著,很明顯,他是個趕長路的過客,舌幹口燥,喝起來沒完沒了。

蘆花心裡想:“大肚蛤蟆,挺能灌,不怕得臌脹!”

“好甜的水喲!”他終於抹抹嘴,用蘆花從來沒聽過的口音,讚美著石湖水。

他好像這才發現湖上還有一個人似的——其實,他早在堤上就看得清清楚楚——異樣地打量著她,看得要尋死的蘆花都難為情了,一個勁地把綁住鐵錨的腿,閃在後面,因為那實在是不倫不類。但是南蠻子有點愛管閒事,眼裡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嘴上卻是平淡地問:“大姐,你練啥功夫?”

蘆花氣得直咬牙,多不交運啊,偏碰上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沒你的事,快趕路走吧!”

他鎮定地笑了,但那莊稼漢似的純樸的臉上,多少有點悽苦和自責的心情:“你太傻啦,這條路可不是輕易走得的呀!”

蘆花又氣又恨,從心眼裡罵著蒼天:“我是作了什麼孽,才得這報應,想活沒路,想死不成。老天,你不給我活路,連死路也堵絕嗎?”

“大姐,你才多大的人,怎麼想不開?”

蘆花暗自嘟噥:“我倒放著活路不走?路在哪裡?我怎麼想不開?敢情你活得自在。算了,管他咧,狗拿耗子,我一頭鑽到冰底下去,看他能救得成?”她喊了一聲“二龍”,推開多管閒事的外鄉人,一頭朝冰穴鑽進去。

蘆花本想借助鐵錨的重量下沉,誰知笨重的鐵器拖累住她;結果,身子撲到了湖水裡,腳反被扯住,還掛在冰上。被推倒的那個外鄉人,一躍而起按住了鐵錨;多虧那年冬天湖水凍得結實,不曾破裂,否則,這位從皖南來的老紅軍,也要成為枉死之鬼。

他那只有力的胳膊,把溼淋淋的蘆花從水裡提起:“你瘋啦,大姐!”

滿臉湖水和淚水的蘆花,把滿腔的恨,一肚子的怨,統統發洩到這個來到石湖的第一個共產黨員身上。他沉靜地任她毆打著、撕擄著、掙扎著,一動不動,儼然一尊石雕像,但那隻健壯威武的手,始終緊緊地攫住她。現在,看起來,死神在這個共產黨員面前退卻了。

蘆花憤怒到了極點,她覺得老天爺、高門樓、還有他——這個外路口音的蠻子,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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