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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但到了大年初一,依舊不見人影,於而龍讓長生去迎迎她,誰知是什麼事情把她耽擱了呢?著實叫游擊隊長放不下心。
他總算曆盡千難萬險,擺脫了昏迷狀態,從死亡邊緣撤回了一步,蘆花告訴過他,他整整講了好幾天胡話,發著高燒,人事不知,長生掉眼淚,小謝不存指望。說到這裡,她那因為瘦削而顯得更大的眸子,放出異樣的神采:“ 還是我對吧,不會死的,這不活過來了嘛!二龍,我信得過你,你是砒霜都毒不殺的人哪!”
可是,那條中彈的大腿,腫脹發炎,糜爛的創口化膿流水,醬紫色的面板薄得透明。有些部位,發出一種不吉祥的黑褐色,很可能是壞疽病,或者是敗血症。一天一天病情變得非常惡化。死亡的陰影,又籠罩在窩棚裡,死神並未走遠,仍舊在沙洲上徘徊。
謝若萍束手無策了,必須要搞到特效藥,不然——她咬著嘴唇,感到無能為力的醫生,都會如此歉疚的。很清楚,不然就要截肢,這還算幸運,下一步,就是死亡,在事務長老林哥那兒報銷伙食賬。
蘆花瞪著坍陷下去的大眼睛,望著衛生員,她瞭解,但凡有一絲希望,小謝是不會不盡心治療的。這個從城裡來的姑娘,也著實夠辛苦的了,東跑西顛,馬不停蹄,要為四處分散的傷員護理,累得常常坐在那裡就睡著了。
“小謝,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嗎?”
蘆花見於而龍迷迷糊糊的哼著,便輕聲問謝若萍,其實於而龍並未睡著,估計那個衛生員除了擺腦袋,別無良策。
窩棚裡的空氣像死了一樣沉寂。
忽然間,王緯宇的腦袋,從窩棚的縫隙裡鑽進來,先是他那笑聲,和隨著笑聲貼過來,那張滿面胡茬的臉。
“看你這副狼狽相。”於而龍多少有些憐惜地說。
他撫摸著刺蝟似的下巴,自嘲地:“ 馬瘦毛長啦!怎麼樣,閻王老子不收你?”他的出現,窩棚裡的空氣變得熱烈一點。
從那時開始,他的笑聲就有言菊朋老闆那種陰陽怪氣的腔調,冷笑熱哈哈,是個捉摸不透的怪物。起先,三王莊失利以後,傾向完蛋一派,堅持主張把隊伍拉出石湖,尋找主力部隊去。沒過幾天,他態度陡然變了,聲稱死也得死在鵲山老爹的身邊。反正,王緯宇是個有著超等才華的演員,不過,一九四七年,他多少有點“倒嗓”,雖然還是那樣笑,但其中缺少一點往日的從容和自信。他看到於而龍齜牙咧嘴的樣子,一個鐵漢子會折騰到這種地步,傷勢可想而知,揭開被子看了看傷情以後,問謝若萍:“怎麼樣?”
年輕的衛生員一籌莫展。
“恐怕得打盤尼西林了!”他是個無所不知的通才,青黴素在那時,還是一種新藥。
“後方醫院也找不到。”
“到縣城去想想辦法看。”王緯宇摘下眼鏡,用骯髒的衣服角擦著,思索了一會兒:“交給我來託個人情試試。”
蘆花壓根不相信他能辦成,便決定透過她在湖東建立的渠道去搞盤尼西林。直到年終,也沒有訊息,而於而龍開始發燒了。看來,蘆花只得親自去一趟,她囑咐長生好生照護,臨走時握住於而龍滾燙的手,安慰地說:“ 你放心,好生等著我,再晚,三十年夜也會趕到家,咱們一塊過年。”
一個疼痛和發燒的傷員,年節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她該走了,長生告訴她已經划來了一條小船。但是,蘆花又坐在於而龍的身邊,替他把被子掖好,然後說:“ 等我回來吧,二龍,多少年總是咱倆一塊守歲的,對不?想一想,自打大水漂來那年起,一直到今年,從來也沒分開過年,是不是?”
確實是這樣,於而龍點點頭,命運的紐帶,使他們不離不分地共同度過十七個春節,即使她那年去抗大分校學習,以為她準會留在學校過年了。三十晚上,到了掌燈時分,等了會兒,不見她影子,諒是回不來了。這時,支隊開聯歡晚會,整個駐地充滿了歡樂的氣氛——哦,人與人的關係,是那樣融洽,團結,和諧,一致,現在回想起來,真如古人追念葛天氏之民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而變成一種精神上的嚮往和渴慕了。於而龍到屋外的寒風裡,替值勤的戰士站崗,讓他進屋去暖和會兒,跟大夥一塊熱鬧。突然間,一個女戰士出現在於而龍的面前,英姿勃勃地敬了個禮,威武而又調侃地說:“報告隊長,我回隊過年來了。”
“啊!蘆花!”
四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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