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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安堂這三個字,時至今日,司季夏還記得很是清楚。

他甚至記得那間屋子裡坐著一個與莫阿婆完全不一樣的老婦人,莫阿婆是慈祥和藹的,每一次見到他都會笑著摸摸他的腦袋,給他吃她藏著的零嘴兒或一兩顆蜜餞,或是一些散碎的芝麻糖,雖然都是不值錢的小東西,可對他們這些窮人家來說,這已經是頂頂好吃的東西了,所以每一次見到莫阿婆,他都會很開心很開心。

可佛安堂裡那個老婦人一樣,她看起來明明長得比阿孃大不了多少,卻偏偏讓人叫她太夫人太奶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張鋪著綢緞的寬榻上,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慈祥與笑意,冷淡就像她屋子裡供著的佛像一樣,他剛見到她時,還以為她也像佛像一樣沒有溫度不會說話也不會笑,可偏偏這樣一個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可怕的老人家在看到他時,那冷淡的一張臉上神色變幻得很是厲害,她甚至還把他喚到跟前,摸了摸他的腦袋,問了他的名字,還問了他幾歲了。

只是,他也注意到了,那老婦人在看到他的右肩是震驚的,還有……同情與憐惜?

再然後,他便被帶出了那屋子,那老婦人只留了阿孃在裡邊,她們說了很久很久的話,從晨日直到正午,他便在屋外從晨日站到正午,因為沒人理會他,就算院子裡有人,都離得他遠遠的,就像他每一次和阿爹還有阿孃下山時一樣,幾乎所有人見著他都會避開,就像他是什麼瘟疫毒藥一般,他很傷心,但是他也習慣了。

他還記得,那一日的日頭很大很大,屋外無處可讓他遮陰,他也不敢走到前邊不遠處的走廊裡,就這麼一直在屋外的日頭下站著,站著站著,他覺得頭暈目眩渾身乏力,站著站著,他聽到了屋裡阿孃在哭,站著站著,他就昏了過去,不省人事了。

當他再醒來時,他的眼前除了他哭紅了一雙眼的阿孃,還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漂亮年輕婦人。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佛安堂裡的太夫人,是這間叫做侯府的大宅子裡最有威望的人,就連這間宅子的主人都要聽她的話,而那個出現在他床頭的漂亮年輕婦人,是回府來探望那個太夫人的,是什麼羿王妃,叫段晚晴。

那時他在想,是不是這個大宅子裡的人都不喜歡笑,那個太夫人是這樣,這個漂亮的年輕也一樣。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她們不是不愛笑,只是不愛對著他笑而已。

再再後來,阿孃讓他管那個漂亮的年輕婦人叫娘,說她才是他的親孃,他不信,然後阿孃給他說了很多很多的話,他便相信了,再之後,阿孃要走,卻沒有將他帶走,而是讓他先跟他的親孃回家,待過些時日再來接他。

阿孃說的話,他信,雖然他不捨得離開阿孃,雖然他很想很想和阿孃一起回他們山上的小家,但是阿孃說她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方便帶他去,讓他乖乖聽話等著她回來接他,要是他不聽話的話,阿孃就會生病,就會難過。

他不想阿孃生病,不想阿孃難過,所以他聽話,跟他的親孃“回家”了,回去等著他的阿孃來接他。

只是他等了很久很久,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曾經很多很多時候他在想,若是當年他沒有到過段氏侯府,沒有隨阿孃進了那佛安堂,沒有見過那太夫人,或是他哭著求阿孃把他帶走,是不是他就不必經歷那之後的種種苦痛。

他甚至想過,若是當年沒有隨阿孃離開山上的家就好了,就算他早早死在山上的家裡,也比他獨自一人在寂藥裡過了一年又一年要強。

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假若。

這東陵段氏侯府有著他最苦痛的回憶,他當初離開了,就沒有想過要再回來。

可如今他卻不得不回來,只因為一件事。

因為他想知道他是誰,怪物也好,野種也罷,他只是想要知道他是誰,不管這個答案是好還是壞。

即便阿暖不在乎他是誰,他也還是想要知道,連自己為何生於這個人世都不知曉,他覺得他根本就不能心安理得地陪在阿暖身邊,倘他的身世會給阿暖帶來災禍,他當如何自處,如何面對阿暖?

段晚晴死了,羿王爺被押在京永無自由,他們皆不願告訴他他究竟是誰,那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便只能從段氏侯府這兒來探知了。

段晚晴留下的墨玉佩,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只是,他讀不懂,他需要有人幫他解答。

而這個人,除了十三年前他曾見過一次的佛安堂裡的那個太夫人之外,或許這天下間再無人能幫他解惑了,他曾想過或許這個太夫人不在這世上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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