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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在慎刑司整整一日一夜才出來,我與貴妃長跪於通明殿內亦足足一日一夜,貴妃日夜祝禱,每隔三個時辰便要撥起泠泠琵琶,寄託無限哀思,直到唇色發紫亦不願離去。我不知道她是在祭悼親手傳授她琵琶的純元皇后,還是未曾能到她腹中的孩子,她深沉如海的憂思,並非我所能感同身受。最後,是溫儀帝姬前來陪伴長跪,她才肯回宮歇息。

玄凌自慎刑司出來後並未到我宮中,長夜寂寂,星冷無光,我閤眼欲寐去,然而頭痛隱隱相隨,似眠非眠中恍惚聽得更漏一聲長似一聲,久懸的心終究未能放下。

垂銀流蘇溢彩帳帷外有人影佇立,是槿汐輕聲道:“娘娘,皇上召您前往儀元殿。”

我問道:“幾更了?”

“戌時三刻。”她停一停,“莊敏夫人已奉旨前去了。”

並非是侍寢的旨意,我霍然睜開眼,吩咐道:“更衣。”

去往儀元殿的路極熟了,夜行的內監步伐又快又穩,只聽得夜風細碎入鬢,轎輦直奔儀元殿去。

二月初九的夜,依舊有些微侵上肌膚的冷意,晚風從窗稜間無孔不入地吹了進來,皇后鬢邊髮絲微微浮動,不施脂粉的面龐在一對紅燭的光照下細紋畢現,無處逃遁。因是待罪之身,一應首飾珠翠皆被摘去了,唯有皓腕上一對翠色沉沉的碧玉鐲子安靜地伏臥著。皇后的頭髮被挽成一個低垂的平髻,以銀色絲帶牢牢束住。她穿著通身鑲黑色萬字曲水紋織金緞邊真紅宮裝跪在地上,精緻而不張揚的花紋疏密有致地鋪陳於領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畢現的鎖骨。

蘊蓉沉靜侍立於玄凌身側,含著一抹快意的冷笑,一言不發。

玄凌雙眸微闔,指著跪在皇后身後的繡夏與繪春道:“她們都已招認,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皇后看一眼飽受苦刑的二人,伸手握起繪春被長針刺透的指甲,沉聲道:“皇上,繪春與繡夏受刑深苦,這樣的供詞算不算屈打成招?”

玄凌冷冷瞥一眼滿身鞭痕的二人,“她指上傷痕是招供後朕所懲罰,罰她們為虎作倀,助紂為虐。她們兩個的供詞也很清楚,若是屈打成招,招不出那麼前後一致的供詞。”他深重的怒氣從唇角漫出一絲半縷,“你放心,若非朕親自審問,朕也不敢相信陪朕多年賢惠有加的皇后會連自己親姐姐也能狠心毒害。”

皇后冷淡道:“皇上既然已經相信,何必再來問臣妾?”

玄凌閉上雙眸,嫌惡道:“若非等你一句親口認罪,你以為朕還願意見到你這張臉麼?”

“臣妾年老色衰,自然惹皇上嫌惡。臣妾只是想,若姐姐還在,皇上是否依舊真心喜愛她逐漸老去的容顏?我真後悔,或許應該讓皇上見到姐姐如今與我一樣衰敗的容貌,或許皇上就不會這樣恨臣妾。”

“心慈則貌美,宛宛再如何老邁,也一定勝過你萬千。”

皇后輕輕一笑,露出雨洗桃花的一點清淡容顏,她低首輕輕撫摩著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鐲,“這對玉鐲,是臣妾入宮那日皇上親手為臣妾戴上,----願如此環,朝夕相見。可如今若非皇上以為臣妾犯錯,大約不願意再見臣妾了吧。”她停一停,語氣愈加低微,“當年,皇上同樣執著此環告訴臣妾,若生下皇子,後位便是臣妾的。可是當臣妾生下皇子時,您卻已經娶了我的姐姐為皇后,連我的孩子也要被迫成為庶出之子,和我一樣永遠有擺脫不了的庶出身份。”

玄凌眉心曲折成川,“你知道朕並不在意嫡庶,其實母后也不在意,母后是庶出,朕也是庶出。”

“皇上,你可明白女子庶出的痛苦?臣妾自幼在家中受盡委屈,爹爹眼中只有嫡出的姐姐,因為臣妾是庶出,臣妾與臣妾的孃親很少受到重視。你如何能夠明白?”

“朕明白。”玄凌或然睜眼,迫視著她,“正因為朕明白,朕才會在你入宮後厚待於你,即便朕立宛宛為唯一的皇后,你也是僅次於她的嫻貴妃。可是你永不知足!”

皇后的聲音如浮在水面泠泠相觸的碎冰,“本該屬於臣妾的後位被姐姐一朝奪去,本該屬於臣妾兒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屬他人。臣妾自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環之下,入宮後也要永遠屈居於她之下,連自己夫君所有的寵愛都歸屬於她,臣妾很想知足,卻實在難以做到。”

玄凌輕輕籲出一口氣,“但你的確不如宛宛。”

“所以,臣妾就要承受失敗,永遠屈居人下麼?”

玄凌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驚得青釉茶盞砰地一震,翠色茶葉和著綠潤茶水潑灑出來,冒著氤氳的熱氣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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