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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午夜時分,玄凌緩緩醒來。
我聞得訊息即刻趕去,玄凌甫醒過來,面色蒼黃憔悴,似一片殘葉,孤零零懸在冷寂枝頭,正就著小內監的手喝下一碗人參烏雞湯。
見我進來,他不耐煩地揮一揮手示意小內監出去,聲音略顯嘶啞,“你來了?”
我如常請安,微笑道:“皇上氣色倒好些了。”
他盯我一眼,問道:“邵太醫呢?”
我不言,只捧過李長送進來的湯藥,溫婉道:“皇上,該喝藥了。”
他恍若未聞,抖心抖肺地咳嗽了兩句,問:“邵太醫呢?”
蓮紋白玉盞中的藥汁烏黑沉沉,似一塊上好的墨玉,只泛著氤氳的白色藥氣。我和靜微笑,“邵太醫身為太醫卻不能醫治好皇上龍體,反而使得皇上憂心,臣妾已經替皇上處置他了。”
他面上浮起一個蒼涼而瞭然的笑,含著隱隱怒氣,“你殺了他?”
我恬然頷首,“皇上一向教導臣妾,無用的人不必留著。”
“你倒是很擅長權術了。”他泛紫的嘴唇因隱忍的怒氣而乾涸,“就像你殺了蘊蓉一樣,還能在朕面前若無其事。”
“皇上病重難免多心,胡氏的的確確是死於哮喘,皇上親自命人查過的。”
他的唇角揚起冷冽的弧度,“皇貴妃一向聰慧,自然有辦法讓蘊蓉哮喘發作。”
我含著寧靜如秋水的淡薄笑意,“胎裡做下的毛病,好比自己做的孽,臣妾是無計可施的。”
他微微一嘆,語意蕭索,“你果然是知道了。”
微酸的藥氣撲進我的口鼻,我只淡然笑,“皇上聖明庇佑,臣妾只須倚賴皇上,其餘什麼都不用知道。”我用小銀匙將烏沉沉的湯藥喂到他唇邊,“皇上服藥吧。”
他本能地一避,漏出幾分抵拒神色,我清幽一笑,“皇上怕燙,臣妾先喝一口嚐嚐吧。”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只是如常般神色平靜,徐徐吞了兩口湯藥,不覺蹙眉,“好苦!”我轉而愉悅地笑,“只不過良藥苦口,皇上放心飲下就是了。”
他神色微微釋然,然而還是別過頭,“既然苦,就先擱著吧。”
我眉目低垂,十分溫順,道:“好。”
遠處,似乎有嗚嗚咽咽的女子的啼哭聲傳來,在幽涼的夜裡聽來像清明時節時斷時續的雨,格外悲涼哀慼。玄凌側耳片刻,緩緩道:“是朕的妃嬪們在哭麼?她們也知道朕不久於人世了吧。”
“皇上說話怎一點忌諱也無。”我徐徐舀著盞中湯藥,聲線清和,“宮中人人都道皇上快駕崩了呢,提早哭一哭,不是哭皇上,是哭自己。”
“是麼?朕一向喜歡你的坦誠。”玄凌面頰上浮出一個黯淡灰敗的笑容,直直盯住我的雙眼,似有無限不甘。終於,他道:“朕有件事要問你。”
我半跪在榻前,柔聲道:“臣妾必定知無不言。”
他略略遲疑,終究問了出口:“他……究竟是不是朕的孩子?”
我抬頭,看著他因緊張而散發異彩的渾濁的目,無聲無息的溫柔一笑,恭謹道:“當然。天下萬民都是皇上您的子民。”
玄凌不料我這樣答,一時愣住,良久才愴然長笑出聲,“不錯!不錯!” 目光如利刃鋒芒直迫向我,“這天下都是朕的,不過很快就是你的了。”
九展鳳翅金步搖微微一晃,珠光金芒絢爛映照於牆,如凌凌而動的碧波星光,玄凌頹敗的容顏在這絢爛裡愈發模糊不清,彷彿隔得那樣遠,遠得叫我想不起他的樣子。唇際泛起悽楚微笑,“是。這天下很快就是臣妾的了,只是……”我低低道:“臣妾要這天下來做什麼,臣妾要的始終都沒有得到。”
玄凌若有所思,帳幔輕垂逶迤於地,靜靜隔開我和他。他苦笑,“朕這一生所求或許曾經得到,然而如流沙逝於掌心,終於也都沒有了。”他的胸口起伏著,似一浪一浪狂潮,“嬛嬛,你已經很久沒叫過朕四郎了,你,再叫朕一次,好麼?”
我搖一搖頭,低柔婉轉,“皇上累了,好好歇一歇吧。臣妾先告退了。”
他的眼光中有軟弱的乞求,“嬛嬛,你再像從前那樣叫我一次四郎,就像你剛進宮時那樣。”
我微微含了笑意,那笑卻是最遠的隔膜與距離。“皇上,臣妾三十有餘,已經不是當初了。”我口中銜了一絲恨意與悵惘,“剛進宮的那個嬛嬛已經死了,皇上忘記了麼?是您親手殺了她的,臣妾是皇貴妃甄氏。”
他的眼光一點點冷下來,像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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