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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下’的大道,再問問看,要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見於《紅樓夢》上的所謂‘病篤亂投醫’了。”接著,便直接引出胡適先後為“宣統皇帝”和蔣介石召見二事,還特意把胡適怎樣稱呼——“我叫他皇上”,或“我稱他主席”——放大出來,暗示一種關係,傳神地勾畫了胡適一流為當局設想,和樂於為當局所利用的奴才心態。文章有一個容易被忽略,其實是很重要的地方,就是說到主權討論“大局”問題時,作者插話道:“這‘大局’也並無‘國民黨專政’和‘英國式自由’的爭論的麻煩,也沒有‘知難行易’和‘知易行難’的爭論的麻煩”。第一個“麻煩”,要說的是中國的獨裁專制政體與英美民主政體相去甚遠,而胡適一流學者不忘把外國的一套法規搬來,其實根本是不合適的。第二個“麻煩”是指胡適們要求政府修正“知難行易”一說,“充分請教專家”,實現“專家政治”,實際上意在參政。所以,文章引了羅隆基的話,說是“根本改組政府”,“政治的意見,是可以犧牲的,是應該犧牲的”;既然政見可以犧牲,還爭什麼政治呢?直到1933年4月,魯迅還寫了一篇很鋒銳的文章,就是《言論自由的界限》。文章從《紅樓夢》說起,說在賈府這個言論頗不自由的地方,焦大以奴才的身份,仗著酒醉,從主子罵起,直到別的一切奴才,說只有兩個石獅子乾淨;結果主子深惡,奴才痛嫉,給他塞了一嘴馬糞。“其實是,焦大的罵,並非要打倒賈府,倒是要賈府好,不過說主奴如此,賈府就要弄不下去罷了。然而得到的報酬是馬糞。”文章指出,“新月社諸君子”因“人權運動”而不幸有了和焦大相類的境遇:“他們引經據典,對於黨國有了一點微詞,雖然引的大抵是英國經典,但何嘗有絲毫不利於黨國的惡意,不過說:“老爺,人家的衣服多麼乾淨,您老人家的可有些兒髒,應該洗它一洗罷了。不料‘荃不察餘之中情兮’,來了一嘴馬糞;國報同聲致討,連《新月》雜誌也遭殃。”但接著說到後來的轉機:“現在好了,吐出馬糞,換塞甜頭,有的顧問,有的教授,有的秘書,有的大學院長,言論自由,《新月》也滿是所謂‘為文藝的文藝’了。”畢竟是奴才,他們所要的東西,最後都從主人那裡得到了。主奴世界就這樣一直延續下來,對此,作者諷刺道:“文人學士究竟比不識字的奴才聰明,黨國究竟比賈府高明,現在究竟比乾隆時候光明:三明主義。”明顯地,“三明主義”是三民主義的另一種調侃的讀法。那麼,作為基本人權之一的言論自由是什麼呢?作者代為解釋說,“現在的言論自由,只以能夠表示主人的寬宏大度的說些‘老爺,你的衣服……’為限”;倘若“還想說開去”,就是對“言論自由”的“誤解”,因為“世界上沒有這許多甜頭”。魯迅攻擊的最終目標,仍然在“黨國”和政府,所以臨末還補充說道:“要知道現在雖比先前光明,但也比先前厲害,一說開去,是連性命都要送掉的。即使有了言論自由的明令,也千萬大意不得。”也就是說,如此政府是沒有任何理性可言的,奴才所以遭災的原因便出在這裡。作者用諧謔的語調肯定這個結論,說:“這我是親眼見過幾回的,非‘賣老’也,不自覺其做奴才之君子,常想一想而垂鑑焉。”
一年後作《隔膜》,說的還是像新月社諸君子一樣的“不自覺其做奴才之君子”,但是那結局是無法比擬的。清朝乾隆年間,山西生員馮起炎,聞知乾隆皇帝將謁泰陵,便身懷著作,意圖呈進,結果在路上徘徊時,先以“形跡可疑”被捕,後從重發往黑龍江等處,給披甲人為奴。這樣的慘案很不少,倘問來由,都只因為“隔膜”。這是魯迅從中國知識分子歷史中的一大發現,但是這個發現,卻並不為後來的知識者所重視。對於權力者與知識者,魯迅是從政治格局所規定的控制與被控制的角色進行闡釋的。他說:“奴隸只能奉行,不許言議;評論固然不可,妄自頌揚也不可,這就是‘思不出其位’。譬如說主子,您這袍角有些兒破了,拖下去怕更要破爛,還是補一補好。進言者方自以為在盡忠,而其實卻犯了罪,因為另有準其講這樣的話的人在,不是誰都可說的。一亂說,便是‘越俎代庖’,當然‘罪有應得’,倘自以為是‘忠而獲咎’,那不過是自己的糊塗。”魯迅要指出的是,要說人權,就要明白這是一個不把人當人的“黨國”;要說言論自由,也就必須明白,在一個嚴格區分了主奴的國度裡,言論是有界限的。倘問,我們要不要自由和人權呢?魯迅的結論當然是一定要的。在答中學生雜誌社問時,他說得很明確:“第一步要努力爭取言論的自由。”對黨國的奴隸而言,言論自由的權利是最基本的,而爭取的態度也是最基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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