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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又多餘了,像玻璃窗戶上灑了一層白麵,反而失了本來的好顏色。
蘭初不住搖頭,卷著手絹給她卸粉。折騰了好半天,有些氣餒地拿胭脂棍蘸了口脂,啪地一下,蓋章樣式給她的唇上來了圓圓的一點。這一點蓋得妙,很有種俏皮可愛的味道。蘭初撫掌笑起來,“我還沒見大人這麼打扮過,真好看。”
星河探過頭在銅鏡裡照,抬手就要擦,被蘭初拉住了,“外頭姑娘還拿螺子黛畫眉呢,兩根眉毛畫得笤帚似的,這叫時世妝,太太一準兒喜歡。”
她彆彆扭扭看半天,末了嘆了口氣,就這樣吧。瞧瞧更漏,是時候了,從命婦院出去,穿過宜秋宮門就是西池院。那院子夏季作避暑用,院裡有個人工開鑿的湖,假山、石亭、浮萍,妝點得十分玲瓏秀致。
太子爺為了不讓她休沐,特特兒借了這個院子給她會親,她嘴上謝恩,心裡並不舒稱。原本進宮十年的女官,是可以告假回去看看的。會親自然不止會母親一個,家裡親朋,還有她以前住的屋子,使喚的婢女,她都想再看一眼。可就是這份願望,那位主子也不讓她實現。美其名曰回家費事,免得勞心勞力,不過是為了盡情驅使她,讓她不得空閒。
咬咬牙,還是得忍。不知為什麼,她的應對周旋在他面前全然不起作用。像孫猴子有通天本事,照舊跳不出如來佛的掌心,面對他總有種困頓感,不單是受制於人,還有三頭六臂無能為力,渾身長嘴也說不清的絕望。
換了油靴,小太監給她打著傘,一路搖搖曳曳朝西池院去。今兒穿了私服,是一件丁香色十樣錦的妝花小襖,大約平常看慣了她穿官服的樣子,連那些門上站班的都多瞧了她兩眼。
上宮裡會親來,須早早趕到。宿府上接了訊息,宿太太頭幾天就開始預備了。五更裡巴巴兒看著窗稜子上天光放亮,起身梳妝打扮,帶上自己親手做的小食兒,宮門還沒開就在筒子河對過等著了。
宮外誥命進宮來,一般是走安禮門,這回太子爺發了話,宿大人勞苦功高,准許宿太太從玄德門直入。玄德門和西池院相隔不算遠,斜插過亭子院就到了。自己的閨女十二歲進宮,先皇后在時召見,還能遠遠看上一眼。後來皇后大行,這宮裡也沒了親蠶等大典,再想入宮就難了。
猛看見孩子長得這麼高,臉架子依稀還有小時候的影子,可乍一瞧又有些陌生,宿太太悲喜交織起來,忍不住就哭了。該說些什麼呢,母女兩個相顧無言。半晌進了廡房裡,懷中摟一摟,只問彼此好不好。
“原說你要回來,家裡都準備妥當了,後來又換鈞旨叫進宮會親,弄得我慌了手腳。”宿太太抻抻衣角,像是擔心在久不見面的女兒面前失了禮數,臉上露出一點靦腆的笑來。
星河心裡有些難過,母女分離了十年,弄得骨肉之間也生疏了。
外頭太監和宮女列著隊,提著食盒進來。會親期間的早點是有定規的,幾樣主食,幾樣小菜,不管吃不吃,都得按序擺放。她站起來,親自開了蓋子為母親盛糖煮蓮子,那些醬肉、燻雞、小肚與各色醬菜一溜鋪排開,她笑了笑,親親熱熱叫聲娘,“您吃吧,我伺候您。”
宿太太瞧她的眼神裡夾裹著淚,怕有外人看著,回頭話滾話的,傳出去再生什麼事端,很快低下頭去,噯了聲,勉力進了一口。
會親不能單獨相見,因此說話也沒法子隨心所欲,星河告訴母親,“主子器重,昨兒給我派了個銜兒,我如今在控戎司任錦衣使。”
控戎司的大名京城裡沒人不知道,當初她進宮是左昭儀暗中安排,現在走到這位置,宿太太心裡也有準備。可控戎司的名聲不好,但凡做母親的,都不願意自己的閨女和牢刑沾邊。滿肚子話想囑咐她,可看看裡裡外外侍立的宮人,話在舌頭上轉圈,重又吞了回去。
垂下頭,澀然眨了眨眼睛,宿太太說:“你在宮裡,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瞧你現在差事辦得好,主子又抬愛,女孩兒家當官,從內廷當到外廷的能有幾個?橫是我們宿家祖墳上長了蒿子,你更要惜福,好好報效朝廷,聽主子的差遣……”
都是場面上的話,不單說給她聽,也說給第三隻耳朵聽。星河應個是,剛要開口問家裡人好,眼梢一瞥,發現院子那頭站了個人。想是今兒天不好,做完了早課不必練騎射,太子爺滿宮溜達,一不留神,溜達到西池院來了。
宿太太惶惶地,遲疑問星河:“這是……殿下不是?”
星河扭頭看,太子臉上恍惚帶了點笑意,隔著重重煙雨,有種說不出的,莫測的況味。
作者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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