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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鶴臣。明珠垂下眼,在心裡悄悄唸了一遍他的名字。
第26章
闃無人聲的一夜; 和過去許許多多的夜晚沒什麼差別。明珠睡不著,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木窗下面發呆。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春雨,敲打在簷角上面; 匯成溪流; 落在三級踏跺上面。這座煊煊赫赫的巍峨皇城,在這蕭疏的春雨之下,顯得孤寂而蒼涼。一絲絲的寒意,順著半掩的窗戶吹進來,明珠垂下眼,輕輕轉了轉手腕上的玉鐲。
這玉鐲還是上回嚴鶴臣給她戴在手上的,她一直都不曾摘下來,她無依無靠地漂泊在宮裡; 如今若是就此殞命,也不曉得有幾個人為她掉一回淚。
“娘娘; 事到如今,依您看; 我們該如何做?”鄭貴人倚著引枕,頭上戴著黛色的抹額,渾然一幅嬌起無力的模樣。
聽著細密的雨絲拍打著茜紗窗,槿嬪垂著眼撫平了衣上的襞積:“聖駕明日迴鑾; 若是拖到明日; 只怕是不好辦了。”槿嬪容貌昳麗; 可眉目間卻是極其涼薄。
“這便是了,”鄭貴人靠在引枕上; “左不過是個奴才,沒了便沒了,再拖下去才是夜長夢多。嬪妾這就讓人去辦。”
天慢慢地亮了,這一晚上,明珠沒有閤眼,她由衷地感受到無能為力,金枝的嗚咽聲還猶在耳畔,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樣了,到底有沒有受罰。
這小小的木窗透出一絲白,下了一整夜的雨在破曉的時候依然不見停歇,反而愈演愈烈。隱隱著聽見腳步聲傳進來,約麼有兩三個人,在她的木門之外頓了足。
門被人從外頭拉開了,黃全真領著兩個小黃門站在門外,雨水順著他們的硃紅帽簷往下淌,天色將明未明,人的臉都瞧不清晰,只覺得五官像是籠罩在恍恍惚惚的晦暗之中似的,只能看見臉上凸出來的鼻骨。
“姑娘,”黃全真呵著腰,語氣沉沉的冷冷的,像是沒有感情的死人一般,“鄭小主醒了,醒了之後便向槿嬪娘娘哭訴,說是姑娘出言不遜在先,又巫蠱害人在後,如今只怕留不得你了。念在姑娘的體面,娘娘替姑娘準備了三樣東西。”
他示意身後的小黃門上前,托盤上放著白綾、匕首和鴆酒。明珠的目光掃過這三樣東西,又抬起眼看著黃全真,淡淡問:“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槿嬪娘娘和鄭貴人,不怕遭報應麼?”
沒哭也沒鬧,只冷冷地質問,這向來眉目溫吞的女郎,此時此刻冷肅著眉眼,聲音也是瑟瑟地叫人發寒,這語氣無端的讓人想起嚴鶴臣來。
黃全真有些心虛:“咱們都是做奴才的,姑娘別怪我,等姑娘去後,奴才託人給你燒紙錢。”
明珠看著托盤,目光又越過黃全真的肩膀,看著煊赫非常的紫禁城,她倒並不怕死,不過是一口氣的事,只是這麼不明不白地就死了,當真是虧極了。黃全真不催她,只是杵在她面前沉默地等著。
明珠看了一會兒,拿起了白綾:“金枝怎麼樣了?”她沒頭沒腦地問了這個問題,黃全真一愣,過了會才想起來金枝是哪個,這女郎當真是有趣,自己眼看著要赴死了,還掛心著旁人的死活。
“這奴才不大清楚,只知道精奇嬤嬤把她關了起來,是打了板子還是掌嘴就不知道了。”
“到底是因為我,等我死後,替我向槿嬪娘娘求個情,放她出宮去吧。一個末流的奴才,槿嬪娘娘理應高抬貴手才是。”明珠施施然說道,而後把白綾展開,“你們都出去吧。”
黃全真和身後的小黃門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沉默地從屋子裡退了出去,順便掩上了門。
這回真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沒了嚴鶴臣,她連半點反擊的餘地都沒有,到底是人微言輕,初出茅廬,不被人護在羽翼之下,不消片刻就要把自己搭了進去。
明珠半點也不留戀這個世界,只是偶爾又覺得自己該惜命,畢竟前腳出了河間府,後腳進了紫禁城,裡外裡不過是從一個籠子換到另一個籠子,許許多多的人情風物還未得一見,這般死了有些虧。
不過也罷,死就死了,早死早超生。
明珠看著柔旎,只是一個人荒蕪的長大,骨子裡也透著涼薄,她聽著外頭的雨聲,把白綾掛在了房樑上面,手指打了個結。都說吊死鬼模樣最醜,青白著臉,舌頭伸得老長,到了地府裡面,也不大容易投胎。
可明珠卻覺得,能留個全乎身子也是好的,死得難受些也無妨。
她把脖子放在白綾的繩套上,微微合上了眼,踢翻了杌子。這十幾年生命像是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晃過,從母親再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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