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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中。

那就是“11。9”殺人碎屍拋屍案中發現3號屍塊的地方。時至今日,杜成仍然清晰地記得,當那個沾滿淤泥、對向而套的黑色塑膠袋被開啟時,馬健脫口而出的那句“我操”。

那時大家都穿著一身橄欖綠,都很年輕,很能喝酒,抽很多煙,可以在熬了一夜之後還能精神抖擻地執行抓捕任務。在老刑警面前暗自不服氣,把新警叫作小屁孩。熱衷於帶著槍騎著摩托車四處轉悠。對每個犯罪分子都恨得咬牙切齒。

杜成的心暖了一下。他在二十三年後的同一個地方想起了年輕的夥伴們,以及他們共同面對的一件大案。

然而這溫暖轉瞬即逝。杜成凝視著那片黑色的淤泥,彷彿又看到駱少華脫掉皮鞋,捲起褲管,一點點把那個黑色塑膠袋拽上岸的情形。其實,當他看見那具女性軀幹屍塊時,第一反應並不是恐懼或者噁心。失去頭部和四肢的軀幹並沒有太多人類肉體的特徵,他甚至遲疑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那是什麼。

隨之而來的,是憤怒。

一個人,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心境下,會把一個女人肢解成七零八落的幾塊?

如果他那時就在自己眼前,杜成一定會把他的腦子挖出來,看看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而且他相信,當時,老夥計們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樣的。

即使,他們最終因為這起案件反目成仇。

杜成點燃一支菸,微閉雙眼,竭力讓自己放鬆下來。這裡曾棄置過一個女人的軀幹,那麼,不管經過多久,一定會有某種氣息留下來。他要抓住這種氣息,然後溯源而上,直至回到二十三年前的那個夜裡,看清他的臉,抓住他的手,把鐐銬牢牢地戴在他的手上。

“喂,那位同志!”

杜成睜開眼,回過頭,看見一個提著掃把和簸箕,穿著一身環衛工人制服的老人正嚴肅地看著他。

“這裡不許小便!”

半小時後,杜成把車停在鐵東區萬達廣場門前,眯起眼睛打量著這座四層商廈,最後,在商場入口處看到了“平江路87號”的門牌。他從副駕駛座上拎過挎包,拿出那張1990年的地圖,找到平江路87號機車廠家屬區的位置,用紅色簽字筆畫上一個叉,隨即,駕車離去。

下午兩點十五分,杜成已經坐在機車廠(現已更名為北方機車製造集團)人事科的辦公室裡。辦事員查詢檔案後,把他支到了離退休辦公室。

在離退休辦公室,杜成得知“11。9”殺人碎屍案的被害人張嵐的丈夫溫建良已經在兩年前退休,住處不明,但能查到他的手機號碼。杜成把號碼抄在記事本上,道謝後離開。

在廠門口的路邊攤上,杜成買了一個手抓餅。他坐進車裡,邊大口吃著,邊撥通了溫建良的手機號碼。幾秒鐘後,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聽筒中說:“喂?”

“你好。”杜成嚥下嘴裡的食物,“是溫建良先生嗎?”

“是我。你是?”

“我叫杜成,是鐵東分局的。”

“分局?”溫建良的聲音有些猶疑,“你是警察?”

“對。”

“你……有什麼事兒嗎?”

“我想找你瞭解一些情況。”

“什麼情況?”溫建良又追問了一句,“哪方面的?”

“不是公事,是我個人想找你聊聊。”

“那不必了。”溫建良立刻回絕,“我不認識你,沒什麼好聊的。”

“是關於你妻子的案件。”杜成頓了一下,“我是當年的辦案人之一。”

“嗯?”溫建良顯然覺得很意外,“你想聊什麼?”

“能見個面嗎?”

溫建良猶豫了很久,最後說道:“好吧。”

杜成鬆了一口氣,用脖子夾住電話,掏出筆。

“你的地址是?”

門開啟的一瞬間,溫建良就認出了杜成。

“我記得你,那會兒你比現在壯實,頭髮也多一些。”

杜成笑:“都過去二十多年了,現在我是老頭了。”

溫建良也老了許多,原本是三七開的分頭,現在整整齊齊地梳向腦後。灰色的羊毛開衫繃在凸起的肚皮上,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羊毛褲,腳上是棉布拖鞋,一副退休在家、頤養天年的老人形象。

溫建良把杜成讓進客廳,招呼他坐在沙發上。趁著他去泡茶的工夫,杜成起身在這套三室兩廳的房子裡轉了轉。看得出,溫建良和兒子一家同住,家境還算富足。陽臺上掛著鳥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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