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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小心就是了,且待來日再作計較。”張目聽了,連聲嘆氣,一個勁兒說自己笨,不成器。

從張目房內出來,我吩咐廚下煮些熱湯給他送去;怕老婦人疏忽,又告知她擱什麼料,放多少水。老婦人跟我貧嘴:“小姐怎這般精心?”我罵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角子。”道上,遇見李耳,他問我知不知道張目受傷的事,我言道:“知道了,但不知傷人的人究竟是誰。”李耳不語。我問他:“會不會是朝廷的人所為?”李耳道:“非也。”我又問:“莫非是反朝廷的人 ?'…'”李耳仍然答:“非也。”我說:“那麼就是驛館中人了?”李耳卻言道:“說不好。”說了等於沒說,我懶得再與他廢話,費唾沫。李耳說了一句“待我去張目那裡瞧瞧,回頭再跟你說話”,就徑直離去。我瞅著他那對蒲扇形狀的耳朵,覺得他挺邪門,耳朵能忽閃……

李耳說:

我還沒進張目的院子,就見林驛丞負著行囊,走上前來,對著我說:“仁兄,跟我同行一趟如何?”我問他:“不知驛丞要趕往何處?”林驛丞牽上我的手,微微含笑道:“道上不妨與你細說。”我們騎馬出了驛館,恰逢一隊跑蹺的經過,鑼鼓喧天,人如潮湧,將我們堵在當街。通州一直是個繁華之地,所以才有了“一京二衛三通州”的說法。

出了東門,我問:“路程遠是不遠?”林驛丞說:“老佛爺做壽,長春進了十二尊金羅漢,我們得十里出迎。”我大驚道:“有這等事嗎?早知如此,我該換一件體面衣裳才是。”林驛丞說:“不礙不礙。”我卻忐忑,頭年一總管慢待了王爺,就斷手摺足而死。自那天起,馬廄裡所有的馬一到夜半就一齊嘶鳴,嚇得整個通州城都睡不好覺;末了,還是燒了香設了祭,才消停。我們縱馬疾馳一段,道上並未見長春來的一兵一卒。林驛丞不免心下驚惶起來,唯恐錯過,我還得反過來勸慰他:“驛丞休要著急,會迎到的。”林驛丞只顧手搭涼棚東張西望,因此沒有什麼話說。不一會兒,遠處一行人馬迤邐而來,林驛丞方才歡喜起來,歡呼著“來了來了”,翻身下馬,一徑跑過去。見他殷勤的架勢,我很是不快。

雙方寒暄不題。

林驛丞拉我在前面帶路。

我早就知道林驛丞十分狡猾,常常在王公貴胄跟前阿諛奉承。我雖然心裡厭他,因他是個驛丞,我只得忍著氣,無法奈何他。見我陰沉著臉,林驛丞道:“你也露個笑模樣出來。俗話說,宰相門人七品官,咱得罪不起。”我口內支吾著,卻仍是撅著個唇,努著個嘴,凸著個眼,蹙著個眉。林驛丞只好說:“算了算了,你支稜著耳朵,聽聽有什麼動靜吧,不勉強你了。”我心說:要是叫強人將金羅漢搶去才好呢,解我心頭之恨。

剛進通州境內,隱約聽見前邊人聲嘈雜,腳步凌亂,我對林驛丞說了,他一下子辮梢子都嚇出汗來,緊著問:“我怎麼聽不到?”他招呼隊伍停下,先與我一同去打探,卻是一戶人家聘閨女,林驛丞笑道:“原來虛驚一場。”到了驛館,王品早殺豬宰羊,大擺筵席,我躲到一邊暗生悶氣:給老妖婆做壽,指不定又要糟蹋多少民脂民膏了。史上,若論淫,男淫不過唐明皇,女淫不過武則天;若論貪,歷朝歷代,誰都貪不過當今的這位老佛爺!宮裡歌臺亭榭,醉月評花;宮外乞兒遍地,舍粥都舍不過來,早上出門總能遇見餓殍在臥。生為大清國人,羞煞我也。想過乾脆絕食殉節,一了百了,幸而遇到貴人點悟,頓覺白地光明。貴人原本是文人,屬於輕狂瀟灑一路,常被光緒皇上請去謀事,心稍感動。一天,他問我:“你三年放洋,所為何來?”我言道:“興國安邦。”貴人說:“說的是,現在機會來了。”於是,如此這般,我不禁聞之色動,誠心悅服,這才答應他來到潞河驛委屈一時,臥薪嚐膽,暗圖大事。

款待長春府的這一席酒,由晌午喝至晚上,又由晚上喝至凌晨。太陽當頭時,獻禮隊伍急著入宮;林驛丞苦留不住,只得帶著眾人一齊相送,直至八里橋口,道過珍重而別。眾人都乏得要命,各自回去歇了。我溜達漫步於街頭,拐進小燒酒胡同,看見一個破衣爛衫的漢子蹲在道口,臉很熟。細一打量,卻是幾年前在東洋留學的夥伴,曾一起就讀於早稻田,徹夜談維新談改良。我匆匆過去,喚他的名字:“簾臺兄。”他見是我,立時起了半邊紅暈,掙扎起來,推我一個趔趄,飛也似的跑掉了。我怔了良久,想當年他也是風姿奕奕,神采飛揚,與當下判若兩人,目下悽惶到如此地步,不知是何原因。

回驛館,我展開錦箋,提起筆來,詳詳細細地記下這一日迎來送往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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