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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至少這裡有一位君王,我的陛下,比在阿拉桑最輝煌的日子裡,端坐阿梵提那宮的任何一位哈里發都要偉大。”

兩人沉默片刻。巴蒂爾王最終柔聲道:“那麼老朋友,就別再提什麼失去你。我承受不起。”

本·雅夫蘭微微頷首,“我不會再說了,陛下。”

他們喝乾杯中殘酒。宰相有點費力地站起身,向國王道了晚安。他走過漫長的宮殿甬道,拖鞋靜靜地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他經過根根火把和張張掛毯,傾聽著外面的雨聲。

扎比萊已經睡了。她在桌上留了一根蠟燭,還放了—瓶酒和一瓶水,另外有隻斟滿的杯子。本·雅夫蘭微微一笑,低頭看著扎比萊,只覺她的睡相跟醒來時一樣美麗。

他心想,那些北方人,還有沙漠部族,他們如何能理解擁有這般妙人的國度和美好的歲月?對他們來說,扎比萊是墮落的象徵。他們只會將她處死或貶斥。他們哪裡還有旁的辦法來對待卡塔達的扎比萊,和她那流傳世間的音樂?

他嘆口氣,坐進加了軟墊的雕花木椅。這是宰相原先委託城裡—位賈德工匠打造的。他並沒多少睡意,便喝了杯酒,然後又是—杯,靜靜地想心事。

我不後悔,他心中暗道,並且立刻意識到此言不虛。

在脫掉衣服上床睡覺之前,他走到一扇窗前,推開窗扇,向外望去,呼吸著夜晚的空氣。雨停了,水珠從樹葉上落向下方的花園。

在遙遠的西南方,另—個人頭頂迥然不同的夜空,這一夜同樣無眠。

經過塞蘭娜的峰巒,經過驚恐地龜縮在城牆後面、等待瓦雷多人的朗札,經過以蕾絲織工聞名於世的羅尼札,經過從峽谷的紅色染料中攫取鉅富的傲慢的卡塔達,經過阿加斯和艾爾維拉運河,經過西爾威尼斯,據說鬼魂和幽靈般的樂曲尚在那裡的廢墟間飄蕩,甚至經過蓋迪亞拉入海口的圖德斯卡,各色船隻帶著阿拉桑的財富從那裡出發,又將東方的寶藏帶回家園。

經過所有這些城池,跨越寬廣的海峽,來到麥支裡貼沙漠北端的阿畢拉布城外,耶齊爾·伊本·卡里夫——沙漠部族大頭領,西方世界的亞夏之劍——呼吸著從海面飄來的略帶鹹味的空氣,獨坐在鋪開的斗篷上,仰頭端詳著點綴神聖群星的晴朗夜空。

賢者教導過祖利蒂人,天上的星辰和麥支裡貼的沙粒一樣多。二十年前,剛剛接受信仰的耶齊爾總是試圖理解其中深意。他常目視蒼穹,任由沙粒從指間滑落。

他現在已經超脫了這種考驗。能理解真主的,只有亞夏這種獲賜願景的先知。一個單純的戰士面對那不可想象的浩大,除了低頭虔誠敬拜,還能做什麼呢?

天上的星辰如同沙漠中的沙粒,凡人豈不應當謹守謙卑敬神之道,日夜祈禱真主仁愛慈悲,明白自己不過是真主深邃宏旨的一部分,甚至還不如一粒沙塵?

真正信奉亞夏和群星之人,怎會因他們自身或他們所創造的虛妄脆弱之物而驕縱輕狂,在幻覺中膨脹?這個問題,耶齊爾·伊本·卡里夫心想,他準備去問問阿拉桑的諸王。

夜空和暖,不過,耶齊爾已經可以從海風中嗅到一絲冬季的氣息。不會太久了。雙月在群星間遊蕩,藍月漸盈,而西方的白月牙則掛在最後的陸地上。

注視著雙月,他不禁想起了金達斯人。

他平生只見過一個金達斯人。那是名身穿繫帶長袍的赤足行者,多年前來到亞本納文東岸的一個貿易站。那人要求面見部族酋長,所以最終被帶到耶齊爾面前。

這位金達斯人很是特立獨行,甚至在他的族群中也頗為特殊。在沙漠中的第一次面談時,他便這樣對耶齊爾講了。經過多年雲遊的磨礪,他的面板因風吹日曬而黝黑皺縮。他讓耶齊爾想起了一個人,便是很久以前來到祖利蒂部族的瓦祭伊本·拉西德——這種想法也許算是異端吧。金達斯人也留著未經梳理的長長白鬚,同樣澄澈的雙目似乎總在注視其他人無從得見的東西。

老者說,他走過許多土地,寫下自己的遊記,記錄著壯麗山河,跟心懷各種信仰和想法的人交談。他並不像瓦祭們那樣宣道或勸人皈依,只是加深自己對這浩渺世界的瞭解。金達斯行者經常笑.而且是笑他自己,他總是講起有趣的故事,說自己在那些耶齊爾根本連名字都未曾耳聞的國度,顯得多麼無知和無助。

隨耶齊爾的部落遷徙途中,他說這個世界不是神祗造就的唯一—個世界,而只是諸神的子民們所居住的眾多世界之一。這種異端邪說簡直超乎想象。耶齊爾記得自己曾經想過,光是聽到這番話,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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