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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這個極其荒蕪的感情地帶。現在來看,真空其實是一種完全可以忍受的狀況,因為它什麼也沒有,便不會在乎裝進去一些東西,而荒蕪卻是徹底的無望的,憂傷的,甚至是令人窒息的。被焚燒過的土地能生長出鬱鬱蔥蔥的草原來嗎?縱是白居易把他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詩句吟誦一萬年我也不相信。即使從孝道上說,我應該回來,那也應挑一個合適的時候。這種錯誤的選擇還顯示出了我自私的一面,當我清楚認識到這一點後,我覺得我的靈魂受到的已經是兩方面的夾擊了。
我沒有跟母親計較,默默地吃過午飯,然後坐在陽臺上曬太陽,看那些從長江對岸飛來的燕雀如何在這一片山嶺上舒展它們的英姿。這一帶山巒是從西陵峽裡延伸出來的,山勢並不險峻,但溝壑縱橫,起伏不定,群峰競秀,向東望去,風起雲湧,不知其去幾百幾千裡。這些景觀是我少年時代看慣了的,然而現在卻覺得陌生,我好像從沒在這裡生活過。我知道,其實陌生感只是我對眼下處境的一種反應。也許我潛意識裡在刻意強調這種陌生感,以便自己做出一個可能不近情理但絕對合乎理智的決定。
我曬太陽也讓母親很不高興,她站在屋裡的陰影裡,微笑著問我:“在夏天曬太陽的感覺怎麼樣?”我竭力想從她的微笑中找到母性慈愛的溫柔來,但我非常失望,我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身體一下感到十分陰涼,就好像大熱天裡突然鑽進了哪隻山洞。我看著母親,在陰涼之後,我的心裡只剩下了一片空茫。於是我重新把目光投向湛藍的天空,繼續曬我的太陽。我忽然覺得這樣的下午其實正是我需要的,換句話說是非常令人愉快的,因為它把我靈魂深處對明月的牽掛基本上做了一個了斷,剩下的一絲一縷那是我完全可以憑藉精神力量就應付過去的。我笑了起來,將此前的那些後悔統統一掃而光。我認識到我的這次回來,如果就事論事,絕對是錯誤的,正因其錯誤,便將另一個更大的錯誤的影響力抵消了,這就好比治病,吃的藥是有毒的,但因為這種毒能把人體內更大的毒素排除掉,便成了病人必需的東西。
當然,我又有了另一種憂傷。用這種方法來治療感情的病痛那是斷不了根的,也許還會派生出什麼我現在無法預料的新的病症。不過我已漸漸習慣於解決眼前的問題,對於那些沒有顯形的問題,儘管我絕不敢輕視,但我絕不會理睬,就像排洩,我只管排洩現在必須排洩的東西,至於下一次排什麼,那是下一次的事。
陽光彷彿在飛翔。在我的眼裡,它們的飛翔比那些燕雀的飛翔還要美麗。燕雀的飛翔只有弧線,可陽光裡是色彩斑斕,它使整個宇宙彷彿在一隻萬花筒裡流動和旋轉。有生以來,這樣的陽光我好像沒有見過,更沒有曬過。所以不管母親怎樣諷刺,不管她在我身後正用怎樣厭惡的目光盯著我,我都要在陽光下堅持住。陽光似乎已不單單是陽光,而是一種思想,一種無比深邃又無從捉摸的思想。在這樣的燦爛而熱烈的思想世界裡接受淋漓酣暢的沐浴,是夏天裡最爽的事情。
我默默地承受著物質的熱量和光度給予我的恩惠。群山萬壑在我的注視下也似乎慢慢地熱烈起來,將它們峰頭上的雲霧徹底吸納乾淨,把更遙遠的景象呈現於我眼前。故鄉真的是很陌生了,如果說這種感覺先前還僅僅只是一種粗淺的觀感,那現在這種感覺則不僅是深刻的,還十分沉重了。在它的外部形態不斷向宇宙深層擴充套件的同時,其靈魂深處的空間反而變得越來越萎縮。它越來越明顯地向我施放出枯澀、乾燥、壓抑的氣氛。我覺得眼前的空氣彷彿在被什麼奇異的東西蒸發掉,不久也許我就會變得呼吸困難。我突然認識到故鄉對我來說,其價值只是侷限於回憶或者一種虛幻的感情了,一個真實的故鄉我是不太需要的,隨著時間的延長,它的灰暗的東西會一點點增多。
我聞到了長江的氣息,它輕柔地撫摸著我,讓我立刻憶起了來時的一路山水和江風。哦,我的眼眶又潮溼了,彷彿長江的訊期發在了我的眼眶裡,掀起一道道渾濁的波浪,從我的心上一道道拍過去。
我從來沒有這樣耐心地陪伴過太陽。似乎我成了太陽的臣民,忠誠地仰望我無限敬愛的神,偉大的宇宙之主。跟浩渺的天空比起來,我渺小得只是一道影子,但如果跟這個渾渾噩噩的人世相比,我覺得我已經在神聖陽光的照耀下陡然超越了所有的動植物,具有了某種神的秉性和氣質。以這樣的感覺再來看身後的家,有那麼一刻,我甚至為自己竟能產生一些庸俗的感情而十分慚愧。我不需要它,從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可我居然會想讓它來替我稀釋明月留給我的憂傷。這不僅僅是慚愧了,更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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