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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佛堂還是沒影兒的事。

但倘若謝慈有心,也就一夜之間的事情。

斷塵似乎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她的一雙眼睛,已經很難看出喜怒悲哀了,當真修成了古井無波的死水,任憑世事沉浮,而不起絲毫漣漪。

正好後院中,芙蕖那件最雅緻的院子剛騰出來。

謝慈出門召來手下,極輕的耳語了幾句。

芙蕖將斷塵大師留在房中品茶。

謝慈徘徊在門外,側臉看向屋裡的燈火搖曳,芙蕖竟然親自淨手煮茶。

煮的是白茶。

芙蕖手下的動作不緊不慢,像她這樣真金白銀養出來的姑娘,雅緻起來是千金難見的風景。

茶湯第一次沸的時候。

謝府的奴才們魚貫進入了芙蕖的舊院中,先是卸下了門前的棠荷苑拍匾,一塊觀水堂的新匾吊了上去。

幾十個人在院中悄無聲息的行走,各有章法,半點不亂。

那些糜艷的床帷帳幔盡數被扯掉,換上了樸素的青色。

庫房裡翻出了一尊羊脂玉的佛香,配著沉香木的佛龕,供奉在案,順便還擺上了一個古樸的香爐。

傳言此爐子是六百年前的古物,之前一直好好收在謝慈書房的多寶閣上,現在總算派上了真正的用場。

唯獨缺了香。

角門開了一條縫,快馬出去了一隊人馬,深夜敲開了大悲寺的山門,借了佛前香火。

芙蕖將第一杯茶遞到斷塵手裡時。

謝慈看到後院裡掛起了燈,靠在漆柱上緩緩吐了口氣,一抬頭,便見到了漫天的星辰,祥和寧靜。

斷塵飲了一杯茶。

謝慈站在門外,拱手出聲:「大師一路奔波勞累,我帶您去休息。」

芙蕖微微一笑。

謝慈親手執了一盞羊角風燈,在前方引路。

後院中煥然一新的觀水堂,靜靜的矗立在山水園中。

斷塵的腳步在門前一頓。

他們彼此雖見面極少,相處不多,卻有著天生的默契。就像此刻,他們心知肚明,對於這座揚州別苑,斷塵不可能陌生。

她出家前,曾在這裡困了很多年,痛苦都留在此地。

謝慈見她停步,心下便不安。

斷塵仰頭望著簇新的牌匾,說了句:「施主有心了。」

謝慈道:「應當的。」

斷塵吟道:「觀水同蟬意,聞香去染心。」不過她話鋒一轉,說:「當年貧僧住在這院裡的時候,它有個極特殊的名字,叫幽堂鎖夢。門前這水……」她再度轉頭,指著那潺潺流動的水,說:「二十幾年前,還是一片蓊蓊鬱鬱的荷塘,葬著貧尼的一段塵緣。」

是謝老侯爺親手溺死了女兒之後,才將此地改成了繞山的水道。

斷塵聲音平緩:「那天夜裡,他填池子的速度,和你一樣快。」

第107章

斷塵其實沒有責怪的意思,但是聽在謝慈的耳朵裡,哪怕是輕飄飄的一句感嘆,都帶著重逾千斤的分量。

他的身體幾乎崩成了一條弦,才能面前維持住體面的姿態。

斷塵用她那雙已出世的眼睛,望著他,說:「但是我已不再拘泥於往事了,施主,你也應當拋卻執念,多看一看身邊人。」

斷塵已走進了院子裡,謝慈仍然站在外面風口處,任由風將燭火刮的搖曳亂舞,最後終於噗嗤熄了。

謝慈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直到細碎的腳步踩著枯草走近。

芙蕖沒有提燈,而是在暗夜中行走,停在了不遠處,望著他。

芙蕖早已習慣了行走黑暗,謝慈也不是什麼活在日頭底下的人。

他們相聚於夜裡,彼此都用不著燈。

謝慈把燈放在樹枝上掛著,對芙蕖道:「我們回吧。」

芙蕖點了點頭,說:「好。」

夜半子時,一輛馬車剛駛出揚州,便被幾路來自四面八方的人馬盯上了。

馬車裡,姚氏雙手被捆綁在身後,嘴裡勒著髮帶。車速很快,幾乎是亡命的奔,崎嶇路上的顛簸,讓她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她掙扎著用頭去撞車壁,想讓車夫慢一些。

車夫是謝慈派來的得力屬下,他明白姚氏的意思,隔著門板,回頭說了句:「忍耐一下吧,若想活命,非得如此不可,路上截殺你的可不是好相與的貨色。」

謝慈只派了這麼一個人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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