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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有美道,醜也有醜道。好比獵人殺了撲羊的老虎,便說他悲憫羊羔,然而虎子嗷嗷,又有誰去憐憫它呢?這份悲天憫人,又有什麼道理可言呢?只是想到這一點,顧乘風便情不自禁,生出五分失落,五分虛空來了,甚至覺得自己勤練苦修也沒什麼意思。

比之師父“替天行道是為魔”的教誨,他更贊同蓮香子的見解。譬如對道與魔的異同,蓮香子認為,“道在乎物,魔在乎我”,顧乘風繼續請教,她便說:“我入道之初,以為道既在乎物,又在乎我,下山這百來年,我卻有了新的領悟。古人說,‘物物者與物無際,而物有際者,所謂物際者也。不際之際,際之不際者也。(筆者注:此典出自《莊子·知北遊》)’如此看來,道是宇宙萬物的本質,是石頭所以為石頭,鮮花所以為鮮花的根本緣由。若道在乎我,我說石頭是鮮花,鮮花是石頭,那麼石頭就是鮮花,鮮花就是石頭,哪裡還有道的藏身之處哩?道是宇宙間永存的東西,它是宇宙的根基,宇宙的源頭、宇宙的歸宿,宇宙的生死。它始於物,終於物,便是大羅金仙也不過是茫茫道法中一粒微塵。唯有魔性困於我,是生於心滅於心的東西。一個人看到銀兩賊心頓起,聞到脂香色慾陡生,絕不是銀兩和脂粉的罪過。悟道法而得道飛天者,萬中無一,你何曾聽人悟魔道?說到底,也只因為魔性是天下蒼生與生俱來的東西,是生靈本性一隅罷了。”

同樣的問題,在黃玉笙那裡卻有截然不同的解答。她說:“正道雖分三派,實則殊途同歸,都以道法為宗。道法無處不在又無可捉摸,早已超脫物我了。它在物不在物,在我不在我,與它自己無關,只在你我心中。魔則恰恰相反,它在物我之內,不管你心中有魔無魔,魔總要誘你步入邪道。”顧乘風不解,追問道:“那麼魔與欲,又是何關係?”黃玉笙思忖片刻,道:“欲是魔,魔卻不是欲。悟道之人若不能忘卻慾念,便時時刻刻受那邪魔誘惑。就連善欲,也是危險的,因為引發善欲的,未必不是邪魔,誘使善行的,未必不是歪道。正道所以為正道,因為正道以心守道,以意護法。只要心如止水,排除一切凡念俗欲,邪魔是不能入侵的。”

顧乘風雖連點頭,對於黃玉笙這套說辭並不信服。然而師父到底是師父,做徒弟的哪有質疑的資格?只是顧乘風行事,多數時候仍依著自己的良心,而這“良心”二字,因為稀鬆平常而世俗,又因為世俗,與他這仙山修士的身份多有不稱。譬如助付晚香搭救孫笛這件事,儘管顧乘風並不在乎孫笛的生死,可是落實到營救本身,他卻盡了十二分的力。天底下再難的事,凡以良心去撬動,便有此等結果。這在人間俗世司空見慣,在仙界倒稀罕。

他們二人飛在暮色中,行在屋脊上,試圖在司馬府邸這三百六十間房中尋到進入地牢的方法。到底是國師之女,付晚香對大司馬府邸的瞭解,自然非常人所能比擬。譬如饒城人都知道大司馬府邸富麗堂皇,可是去過上尹城的總要說一聲“皇宮到底是皇宮,便是大司馬府,也比不得呵”。單論庭園規格,大司馬府邸的確比不得皇宮,可是論建築格局之繁複,皇宮反落下風。因為大司馬府邸地上建築一目瞭然,下了地宮,卻是另一番世界。而大司馬府邸地宮之謎,是付晚香打小便知的。母親曾告訴她,這府邸建築之初,廣成大司馬便將地宮設在九環南星陣內,此陣為濟航真人所創,包含了九九八十一道關口,所以陣內地宮環環相扣,依南天星斗位移而變,只有坎離雙花符可破其陣門。大司馬府上,有坎離雙花符的除了至賢大司馬的十二位錦衣家將,只有大司馬本人。顧乘風的打算是,趁錦衣家將們入眠,去他們房中盜走一張坎離雙花符。付晚香卻道:“此法不可。”

“為何不可?”

“我聽父親說過,大司馬府上的陣法、符籙都是玄鶴宮上乘法門。最難盜的恰好是坎離雙花符。這道符籙一旦入體便與主人合一,伏於奇經八脈,依每人修為、稟賦不同,伏寄之處各有差異。你想盜走坎離雙花符而不驚動符籙的主人,是絕不可能的。”

顧乘風道:“若以瘴氣迷暈那人,他又如何發現呢?”

付晚香思忖片刻,道:“說不定這也是個辦法。不過,你要確保他整夜醒不過來才好。”

顧乘風笑道:“那大司馬的貼身家將法力不凡,況且大司馬寢殿內外定是陣法重重,我們近不得半步。可那十二個錦衣家將法力平平,我竟不信我沒有辦法對付他們。”

計劃再周密也有趕不上變化的時候,何況匆忙而生的計劃?單是尋找那十二位錦衣家將的居所已經費去他們半個多時辰,尋到錦衣家將的居所,破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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