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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鉤鼻、唇角下垂。

而對方也抬起頭,冷冰冰地回看過來。

“遲函?”羅述叫了他一聲。

遲函哼了一下:“我都快忘了我叫這個名字了,您還是叫我0119吧。”

他仰了仰脖子,面無表情道:“怎麼,你們來找我幹什麼?二十年前不都查清楚了,該槍斃的也槍斃了,還有什麼要問的?”

羅述和鄒朝飛都沒作聲。

“看你們這樣,我當年被關進來的時候,你們估計還沒出生吧。”

“猜錯了,”羅述笑了一下,“那會兒我都上小學了。”

她觀察著遲函的表情,接著說:“我們來,是想問你一個人。”

“誰?”遲函目光冷硬。

羅述垂下眼睛:“我說他的名字你或許不知道,因為你認識他的時候他極有可能是編的假名字,所以我帶了兩張他的照片。”

她從身上拿出一張照片,那是宋敬予以“張灼”的身份在市局時,作為“優秀幹部”貼到光榮榜上拍的。

羅述將這張照片舉起來,遲函眯著眼睛看了一會,不耐煩地嗤道:“這誰啊?不認識。”

“那如果換成這張照片呢。”羅述語速放緩,從身上取出第二張照片,那張是宋敬予死亡證明上的照片,拍攝於他11歲那年。

遲函盯了一會兒,眼睛陡然睜大了:“瞿十二?!”

-

快跑……快跑……快跑……

腹部的刀口一陣一陣地痛到頭皮發麻,但是宋敬予一秒也不敢停下來,他算不準自己跑了多久,又跑了多遠,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和自己沉重的呼吸融為一體。

他用手捂著傷口,感覺還沒有長好的刀疤已經開裂了,有血滲透衣服染到了手上。

夜色深濃,風聲恍若雨聲,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飛機墜落的那個夜晚。

他躺在父親懷裡,明明疼得受不了,又困又累,無邊的黑暗呼喚著壓在心底的恐懼,可是他仍然不敢閉上眼睛,靠著意志力支撐到救援到來,才安心睡去。

他以為自己醒不過來了,但還是醒了過來,還恰巧醒在最關鍵的時刻。

有人在他旁邊打電話,還是聊天,他意識沉重,聽著像從深水中傳上來的聲音,忽遠忽近,含糊不清。

但當聽到“墜毀”“故意”“去死”這些詞彙時,卻驀然清醒過來。宋敬予緊閉著眼睛,豎起耳朵仔細聽完了那通電話,於是滴水不漏的秘密,漏了一滴在他的心裡。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信仰崩塌,短短十二年人生裡築起的那座神像,被一條裂紋縱向貫穿,然後鏘然碎裂。他辛辛苦苦,為了不讓父母難過和失望,去剋制去壓抑心底裡野蠻生長的作惡慾望,他努力地想做個好孩子、好哥哥,他那麼辛苦地往成為好人的道路上走。

結果卻發現,原來並非人人如此,讓一百條生命陪葬,不過是一念之間。

對比之下,他自以為是的煎熬,就是一場笑話。

現在好了,爸媽死了,他不用擔心會讓誰失望了,鎖在心裡的怪獸,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出籠了。

他等不到身體痊癒,就選定了一個適合逃跑的深夜,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醫院。好在沒人會二十四小時監視一個昏迷的小孩,才讓他的逃跑計劃暢行無阻。

直到身體裡最後一絲能量耗盡,他才停了下來,鑽進一條小衚衕裡,靠著牆,雙腿顫巍巍地彎下來,坐到地上。心臟在胸腔裡癲狂雀躍,像是搞不清楚眼下的境況,狂奔後喉間瀰漫著血腥味,呼吸粗重彷彿失去了控制。

宋敬予臉色蒼白,在黑夜裡像一隻化形不久的小鬼。

捂在腹部的手慢慢鬆開,看到衣服上乾乾淨淨,手上也乾乾淨淨,他才鬆了口氣。

如果手術刀口真的開裂,那他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九月份的晚上已經有些涼意了,宋敬予攏了攏衣服,縮成一團。他還沒到青春期,身形骨架都沒長開,仍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樣,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再睜開眼睛就到了早晨,天亮了他才看清自己跑到了什麼地方,那是一片破落的城中村,磚瓦壘的房子一排一排,構成一條條迷宮一樣的小衚衕。他沿著牆根慢慢走著,所到之處都是一片寂靜,讓人以為這裡已經沒人住了。

太久沒有進食,昨晚又那樣跑了許久,宋敬予餓得頭昏眼花,雙腿幾乎使不上勁,隨時都可能栽倒在地。他扶著牆,一步一步邁得艱難,忽然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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