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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氣兒說了這麼多,停下來便覺得口乾舌燥。小矮個適時遞上水去,輕鬆地盯著手裡的衛星電話,笑道:“呵呵,就算他的電子錶和收音機之間沒有聯絡也是要抓起來定罪的。”端竹聞言,回以一笑,心中自然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她是郝家的人,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那為她“一將功成”,“萬古枯”在所難免。此為古今規矩,破壞不得。她最守規矩。唯有一笑置之。☆、感情經過那般輾轉迂迴的一番算計,林森柏可總算是把自己能算計的東西都算計到手了。但既然東窗已經事發,她所作所為,也不過是成功拖延而已。對方真是一位高手,深藏不露紋絲不亂。林森柏總覺得自己是被一雙隱形的大手掐住了喉嚨,幸而她自從經商便三不五時地要被人五花大綁一頓,所以被掐也是不痛不癢,麻木不仁。文舊顏走了。郝君裔出征了。師燁裳去旅行了。好好的一個國難日,林森柏沒人作陪了。逝者頭七。林森柏對著電視裡的催淚報道,再想到自己的困境,情緒低到極點,卻不能抓咪寶一起自暴自棄地大醉一場——要發洩,可以等入獄後。律師有把握將她在吳齊二人案件中牽扯的罪名控制在可以預料的範圍之內。落定刑期不超三年。後期打點再減兩年。在獄中她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把刑期減少到十個月以下。換言之,如果入獄,她有十個月的假期可以宣洩爆發。無須急於一時。可如果事情擺平,她便還要為改善這盤惡性迴圈的事業連軸轉下去想到這裡,不止蘇喻卿,連她都有些期待入獄了。人怕坐牢,一是怕牢裡沒自由,二是怕履歷染上汙點。林森柏和蘇喻卿卻是兩樣都不怕的。林森柏十六歲那年就想清楚了,在中國做生意,你敢背個董事長的名頭,就要隨時預備著坐牢。沒有人能永遠得勢,因為那會讓別人看著不舒服。只要這成千上萬的“別人”裡有一個比你強,那你就必須跌一跤讓人看看笑話平衡一下心理。區別只在什麼時候跌這一跤而已。特別是她做的這盤事業,從誕生之始就是畸形的,是與政策緊密聯絡著的連體嬰。跟西北的煤老闆,東北的礦老闆,江南的布老闆,華南的地老闆大不一樣,她做的不是第一二三產業中任何一種,而是衍生於這三種產業之內的寄生業。他們是這一階段內被國家用來擴大內需轉移矛盾的槍靶子:九八年以前中國城市裡幾乎所有房子都是廉租屋,職工按月繳納幾十塊錢就好。到了九八年,政策要求經適住宅佔八成,商品住宅和廉租房各佔一成。政府一聲令下搞房改,職工按工齡抵扣,交個幾萬塊,要麼就把長住廉租房變成自己的經濟適用房,要麼就沒房住。從此廉租房消聲滅跡。零三年後,政策要求“具有保障性質的商品住宅”佔八成,“商品住宅”和“廉租房”佔一成,也就是說,商品住宅要佔九成——從這三個階段看過來,你看到的是發展還是別的?他們這些專搞“具有保障性質的商品住宅”的地產商會長期存在著嗎?她林森柏和文郝師三人還不一樣呢。人家發跡早,是真正搞過百分之十“商品住宅”的,在當時國內堪稱鳳毛麟角的那一群人。她們至少有一部分原始資本是非法律層面的乾淨錢。不像她,在一個“階段性”的政策裡起家,註定了無論善惡都要骯髒一輩子。林森柏每每審視自己這盤事業就覺得好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著自己,她彷彿看著了一匹窩在陷阱裡啃肥羊的野狼。狼能越出陷阱,卻沒能力叼著肥羊一起越出陷阱。獵人遲早會來,它只求在獵人趕來之前吃掉肥羊。羊越肥,它越危險。肥得能夠填飽它肚子的羊,足夠讓它吃到獵人來臨的那一秒。可她既然敢於承認自己貪婪,就不會害怕承擔貪婪的後果。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九日下午兩點二十八分,b城所有防空警報拉響,所有在駕車輛鳴笛。林森柏從辦公椅上站起來,對著西南方向低下頭。默哀三分鐘後,她把蘇喻卿叫進辦公室。“李四海答應的事情你抓緊催他落實,這些當官的最沒譜了,連咱默哀的這三分鐘熱度都沒有所以咱要搶在他還記得的時間裡把事情辦了。錢也要儘快回收。昨天吳光耀又被紀委請飯,什麼時候也請我去吃飯的話錢就跑不了了。”蘇喻卿應好離去。林森柏則抓起電話,爭分奪秒地要從最近結交的關係中劃拉些立等可取的好處——有了這些個關係,她最近賺很大,錢像流水一樣流進她的賬戶,而她的賬戶就變成一口熱得發白的大鍋,多少水流進來,瞬間蒸發殆盡。下午四點左靜堂所在媒體集團要辦一場借茶話會之名行拍賣會之實的慈善性聚會,林森柏名在受邀之列。她小氣,左想右想也不知該捐什麼或者說無論怎麼想也捨不得把好東西捐出去,幸而這種媒體人辦的聚會最考社交手腕,別說她捨不得捐,就是她為了賺美名,咬牙切齒放開了捐,卻也不能捐太值錢的東西。那就捐套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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