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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是熱情洋溢,溫柔滿洩的人,對當前情勢也並非全然無知,張氏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她去權衡定奪——師燁裳有些想不通,她到底在這樣道貌岸然卻顯而易見的兒女情長裡興奮個什麼勁兒。嗯,古老哲人說,做人要客觀。所以不能片面地光看師燁裳所思所想。可一旦提完師燁裳的視角,換到上帝視角,任何一個三觀端正的人都不會認為汪顧做錯了什麼。如果她不這麼做,反而有錯。否則怎麼能說明師燁裳的自私又冷血呢?師燁裳是在得知張蘊兮死訊後,一邊求死般酗酒,一邊與張家各種勢力抵死周旋的人;是黨育花至真至誠地感化了近二十年也沒感化過來的人;是可以為了張蘊兮血脈,將張蘊兮的父親激得半死不活的人;是為長久目標,寧可站在父親與情人的對立面,在病重時與病癒後都演繹殫精竭慮地幫助敵對方針打壓父親與情人的人。跟這種人談三觀談道德,說是與虎謀皮都嫌客氣,她不反過來咬你一口說你虛偽就算幸運。天賦人格。烏龜跑不過兔子。螻蟻抱不起黑熊。卻不代表烏龜活不過兔子,螻蟻活不過黑熊。古生物能存活至今的多是冷血,人家師燁裳也真沒覺得自己想錯了什麼,讓她自慚形穢難度很大,指望她反省只能在她做錯了大事的情況下,她甚至不會去安慰規勸——十幾天來,表面上,她還是一副雲淡風輕視物無物的樣子。見誰,第一眼都是冷臉,該笑時也笑,但笑得皮笑肉不笑,不如不笑。二零零八年六月二十三日,星期一,她終於在很斟酌地慢速扒完了半碗飯後,低頭面朝飯碗,深吸兩口氣,終於耐下性子開口對汪顧提議道:“今天例會,張蘊然都回來了,你是不是也該去露個臉?”年中例會,不一定比緊急董事會重要,但因為是年中、例會,按規矩,隨與會人權力增大,予以代理人的許可權相較往常要大得多。師燁裳總擺出一個咬著指關節面板警惕的防備姿態,倒也不免讓人覺得神經過敏。汪顧正專心致志地捧著一碗米飯,配著一盤菠蘿咕老肉狼餮虎餐。她嘴角兩側的唇毛上都掛著明亮橘紅的芡汁,吃得十分有幹勁兒,聽到師燁裳的話,她也沒多想,直接一口回絕,“張蘊然都回來了,例會就沒問題了。提案到最後還不是得我簽名透過?”夾肉入嘴,盯著菜盤嚼嚼嚼,“這一段沒什麼大計劃,我看過的,你別擔心。”說完,她又鼓著腮幫子吃開了。師燁裳揣著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心中好一頓飛沙走石,頗想刀光劍影地逼她就範,可礙著汪媽媽在旁,沒好意思說,只得陰沉著臉,悶聲不吭地撂下了筷子。幸而,汪顧是二愣子,汪媽媽卻不是。汪媽媽知道師燁裳的話,有一句是一句,不會拿正經事扯閒篇兒繞舌頭。女兒想在病榻前盡孝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年輕人還是應當以事業為重。汪顧沒錯,師燁裳也沒錯,兩人只不過是在生活重心上發生了偏差,汪媽媽覺得,自己有必要出面調停一下。“小顧,你已經在醫院待了一個多星期,該回公司看看了。”汪媽媽一邊說,一邊直著食指,不輕不重地在桌面下戳了戳汪顧的膝蓋。汪顧受這一戳,腦內漸漸有了點兒要開竅的前兆。怯怯地把視線從白米飯調到師燁裳的臉上,她果然發現一座陰氣襲人的冰山——別人生氣是發火,師燁裳生氣是發寒。自己寒也就罷了,還要讓別人陪著一齊寒。汪顧壯著膽子去牽她的手,感覺就像攥了把冰塊,背脊當即便爬涼半截,心內連道不好。“呃我下午就回公司。一會兒先送你去國代。”師燁裳本想跟她將就將就,不當著汪媽媽的面對她拉臉,可現下聽她這番話說得那麼勉強,彷彿被將就的人是自己,腹中一股子邪火頓時躥得老高,幾乎有種被侮辱的錯覺,“不用。你什麼時候想回什麼時候回吧。我無謂逼你。”她擦淨嘴角,堅定地站了起來,成為一座移動的冰山,只在面對汪媽媽的時候生生擠出一點兒禮貌的微笑和溫暖的口吻,“伯母,我下午工作比較多,先失陪,晚上再來看伯父。”說完,她邁步向門,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汪媽媽察覺她的火氣,在桌面下連續踢了汪顧三腳,示意汪顧去追她。然而汪顧正莫名於師燁裳說來就來,似乎全無理由的憤怒,真是很沒興趣到一個火藥桶那裡去觸黴頭,“隨她吧。下午我順她意思回一趟公司晚上她大概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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