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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提起這類話題,那就是在此之前施與了比較過分的寵愛——因為有錯,所以才有了“應該”。若干年後,郝君裔偶爾勤快一次,坐在搖椅上要睡不睡地叼著健康香菸回想往事。她恍然覺察自己受的那通內傷、遭的那些苦罪,竟是值得,若往深了想,簡直還有賺到之嫌。卻可惜她老太爺能念起這一層就已很值得表揚了,奇蹟什麼的,還是儘量不要發生的好。至於說懶人有懶福,確實深有道理。她這廂剛想一半昏昏睡去,沒過幾秒便有細爪一隻伸到她面前來,摘掉她唇間半根燃煙,替她把個腦袋扶正,再蓋上小被子,而後一刻不停留,看都沒多看她一眼便匆匆離開了——後話什麼的,永遠最有愛。但沒有一個含辛茹苦的經歷,就很難有啥勞什子的有愛後話。郝君裔回到b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換床,從擔架床換上病床。如果她是平常身份,病中半月也許會與汪爸爸成為一對病中鄰居,偏偏她不是,所以只能孤獨地躺在軍區醫院裡,天天有氣無力地旁觀那些於她病房門口路過的戎裝美人。表彰禮大概會設在北京的金秋九月,她有很多時間治療她那可憐兮兮的尿道。是人都說割痔瘡痛,女人都說人流痛,可沒幾個人知道尿路炎也挺痛的。總結起來,大凡“難言之隱”都挺不是東西。下身的那些洞都不似鼻孔耳孔,都挺嬌嫩,稍一折騰都痛。最關鍵是痛,還沒辦法說,且她深受瀦留之苦,不敢喝水,大熱的天,總讓她在中暑與感冒之間徘徊,只消回程一路便出落成了一隻膚色蠟黃四體消瘦的瘟雞,活活要把四個老人一雙弟妹心疼死。不過,說到底,她終究是回家了。她這種人,只要能回家就不會再出問題,又因身體底子生來不差,所以她那一家子人心疼也心疼得有限,剛開始還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淚,但久而久之,身體與感情兩方共有的固有惰性呈現出來,雖然天天有多人陪床,但陪床期間所為,不過嗑瓜子聊天之類令人傷心的事。她病得嬌花一樣柔弱,要求低得不能再低,能吃能喝就很開心了,耳邊呱噪什麼的,她倒是不在乎。最可憐是端竹,由於輩分小,她不單要伺候郝君裔,還得伺候訪客,滴溜溜地忙成一隻陀螺也不足夠。待到病情好轉時,病人的體重已經沿上開口拋物線恢復到之前水平,她的體重卻沿斜率負二十度直線跌回了高中水平。六月上旬即將結束時,她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了。郝君承看她身心俱佳,便挺著膽子把自己那番陰謀詭計和盤托出。郝君裔撓耳朵聽著,聽到最後,唯有坐在會客椅上摸著肚子嘆氣,“我一不在你就給我捅簍子。沒事你去招惹林森柏幹什麼?她是那麼好惹的嗎?你打完她,我去賠了醫藥費,她就消停了?”郝君承很莫名地看著她,一面小心翼翼地喝一杯熱茶,一面無辜地盯著她看。“林森柏的發家史我比你清楚。她是捱打當時不還手,最愛秋後算總賬的典型。她借一場地震攢了多少人脈,透過這些人脈網點,又能建立起多大的人脈網路你想過沒有?遲早有一天,她要清算這筆帳,即便今天她不跟你算今後也不會放過的。”郝君承向來覺得姐姐有縮頭烏龜之嫌。如今更是肯定。當然,他自己也強不到什麼地不去。可他自認在應對商人方面尚不至於畏手畏腳——自打有國,情報界與政界、軍界三足鼎立。連官都要讓他三分,他還怕那些十級之外,連臭老九都比不過的商人?他都不怕了,姐姐還怕什麼?“老大,你不會是對錢隸筠餘情未了吧?”閒閒翹起二郎腿,他又擺出富家公子哥兒的架勢,眼神是油滑風流且略帶幾分脂粉味的睥睨,“或者你根本就是暗戀林森柏?”說到這裡,他突然精神起來,兩眼圓瞪著輕輕一拍桌子,毫無預兆地開始唧哇亂喊:“噢!這是多麼深沉的愛啊!我的各種虐點都被你戳了個遍,你果然很適合苦戀啊苦戀!萌死個人了喂!”郝君裔喝了胡敏送來的綠豆湯,剛有一點尿意就條件反射地尿道隱痛,連帶的,膀胱和傷口也要陣陣作痛。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她再次學習孕婦,撫摸肚皮,“沒正經。我跟錢隸筠之間早就沒事了。現在是你給非給我惹出事來。從小爸媽怎麼教你的?寧得罪君子,莫開罪小人。林森柏自認小人,當小人必然當得出色。從另一個方面考慮,她肯束手就擒,說明她已經打點好了後路。東山再起只是時間問題。三年之內她為避風頭,可能夾著尾巴做人,你會沒事。三年之後呢?你進哪一間酒吧,哪一家夜總會,喝哪一杯酒都有危險,你希望這樣?何況她的手段何止這些?從此,她在暗處,你在明處。拿解放戰爭說事,你是國,她就是共。三年打不贏,接著打八年,十年,二十年,你總有放鬆戒備的時候,我問問,你談何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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