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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擺著五個碟子,碟子裡分別裝著連皮的整個兒紅薯,連皮的整個兒黃瓜,連皮的整個兒土豆,連皮的整個兒茄子,甚至還有連皮的整個兒小南瓜這叫人可怎麼吃啊?“我看那你最近走鄉土路線,為了給你點兒靈感,我就把飯也做得鄉土一點,咱、孃兒、倆、也體驗一下西柏坡風情,不能總讓深入農村的口號流於表面。”端竹習慣性地要去找筷子,可轉念又覺這頓午飯是完全可以不用碗筷的,為了讓節能減排的口號也不流於表面,她空手摺回桌前,拉開椅子坐下,著手剝起了土豆皮。郝君裔哭喪著臉,指著土豆問:“土豆怎麼吃好?”端竹垂著眼皮答:“蘸鹽吃好。”郝君裔哭喪著臉,指著紅薯問:“紅薯怎麼吃好?”端竹擺弄土豆答:“粘糖吃好。”郝君裔胃裡開始泛酸水,可還是指著茄子堅持不懈地問:“那茄子怎麼吃好?”端竹將土豆皮收攏成一堆答:“蘸醬油吃好。”郝君裔咬牙:“那黃瓜怎麼吃好?”端竹咬一口土豆答:“蘸白醋吃好。”郝君裔扶住椅背:“南瓜呢?”端竹嚼著土豆答:“蘸酸梅醬吃好。”郝君裔破罐子破摔地想,也成吧,如果蘸點兒東西吃的話,味道應該都還能勉強接受,不至於讓嘴裡淡出個鳥兒來,便問:“作料都在哪兒呢?”“理論上是這麼吃好,可在西柏坡,你又不是□□,哪兒有那麼多調料給你呢?只有鹽巴。好好體驗吧,娘。”☆、小樹一頓堪稱辛酸的午飯過後,郝君裔換起睡衣——還是那身棉布料子的趴趴熊——噗通一聲倒進床間,捂著個丁零咣啷的肚子還要喝水。端竹知道她是光吃碘鹽覺得嘴裡發乾,可也不打算給她水喝了。而郝君裔是很難自覺勤快的人,端竹不替她取水,她就守著那小半杯水很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抿著喝,歐美麻豆般的頎長身軀在床間側臥著縮成一團,不像個女人,倒像只營養不良的大熊貓。幾乎是用舔的喝完一杯水,她便抱著杯子不動彈了。“郝君裔?”端竹試探著叫她一聲。沒有回應。端竹合起報紙走到床邊,果然發現她睡著了。從她鼻子裡撥出的熱氣在唇前的玻璃杯壁上凝成白霧,緩慢而富有節奏的一呼一吸之間,白霧總在變化形狀,卻像放電影一般連續不斷——端竹都看在眼裡,可腦海中想的並不那麼藝術。她看見氣息是從郝君裔嘴裡出來的,就開始琢磨郝君裔是不是感冒了,由於鼻塞所以才必須用嘴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手蓋到郝君裔的額頭上,她試探了郝君裔的體溫。但她的體溫太高,對方體溫太低,這就怎麼摸都是涼的。想來,跟郝君裔在一起快有一年半了,端竹卻從沒怎麼見郝君裔病過。兩個十分健康的人在一起,生活中連點手忙腳亂的調劑都沒有,日子真是太過乏味了。前幾天端竹忍不住問郝君裔,你病過嗎?郝君裔想想,說,有一陣長智齒,總髮燒。端竹一高興,順勢問,燒到幾度?郝君裔似乎對這個記得很清楚,立刻就可以答出來,三十六度五。還解釋說長智齒都是低燒,這算低燒中的高燒,當然正兒八經發高燒時她也能燒到國際標準水平,不過只能偶爾一次,因為那實在是太難受了。多燒幾次她就恨不能直接死了算了。端竹不可置信地把電子體溫計探到郝君裔耳洞裡,一量,三十五度六,且郝君裔當時還躺在被窩裡,體溫應當比正常時候稍高一些,照這樣講來,三十六度五對她而言可不就是發燒了麼?端竹想起人體的正常體溫大約就是三十五到三十七度之間,往下是快死,往上就是發燒,於是她也給自己量了量,居然正好是三十六度五,而她是剛喝下去一杯涼水,體溫照理要降——敢情老天爺是專門發她下來給郝君裔暖被窩的。實乃天作之合啊!就在端竹懷古追幽,不勝唏噓的時候,郝君裔突然動彈一下,竟是抱著杯子親了一口。端竹看她一臉的舒適恬靜,便不再琢磨她了,取走杯子,拿一隻中號偏小的趴趴熊,放到她虛捧著什麼的手掌裡,正好將她手中空隙塞得嚴絲合縫,轉而端竹又替她蓋好被子,偷偷在她臉上摸了一把,這才心滿意足地走出房間繼續溫書。下午,有郝君裔沒郝君裔端竹都是一樣過的,讀書上網看報做飯,衛生倒是用不著她,每隔三天“組織”會安排人來打掃,她們的外衣外褲也都是送到洗衣店去清洗,這就使她愈發地覺得清閒,好像活著就是為了養閒,活著就是為了享受,活著活著就越活越沒意思了。端竹有時候閒得太過,就會簡短地做一番人生思索。而她的思索目標,大多數是關於郝君裔的人生。她現在感覺自己可以明白郝君裔為什麼會養成這種心思沉重,卻又對什麼都不滿在乎的個性了。用她長久觀察得出的結論來解釋,郝君裔是個天生就不容易快樂的人。這種人的特徵是嘴嚴,話不多,喜歡微笑,善於發呆,熱愛爭辯與不熱愛爭辯往兩個極端走,思辨能力往往是很強的,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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