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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四爺平日裡少出來，多在&lso;海格路&rso;見客，今晚破了例，堅持要在這裡見恩少爺，改日再請恩少爺光臨海格路那頭了。&rdo;二樓的走廊裡隔一段距離，站著幾個白俄保鏢，方文華停在&ldo;海棠廳&rdo;，沒有進去，只輕敲了敲門，說了聲：&ldo;四爺，恩少爺到了。&rdo;見裡面應了一聲，仰恩向方文華點頭致謝，便一個人走了進去。包間很大，卻只有一人背手而立，正是四爺胡孝存。五十多歲，身姿挺拔，精神矍爍，卻生得一頭白髮，顯得與眾不同。他似乎完全不覺生份，拉著仰恩坐在他身邊，彷彿兩人相識已久，笑盈盈地問道：&ldo;聽說你喜好魚蝦，選這裡可襯你心意？&rdo;&ldo;早就風聞這裡的招牌菜，卻一直沒時間來嘗，今日可有口福了，謝謝四爺。&rdo;既然對方完全沒有把自己當陌生人，仰恩也儘量裝著比較熟絡，並且四爺這人並不如外面傳的難相處，很快地，兩人聊得開心，菜也上了。不多，卻個個精緻，自然少不了招牌&ldo;青魚划水&rdo;和&ldo;禿肺&rdo;，點心也有幾籠，除了蟹粉小籠，蟹殼黃，竟還有一籠&ldo;鳳尾燒麥&rdo;。仰恩不禁在心裡暗笑，漸漸地又想了會兒崇學。他推說身體上不舒服，沒有喝酒，四爺也不迫他，獨飲了兩杯花雕。一直在聊些上海本地的掌故，四爺又問他對北平的印象，大概說了些，原來他也是在北平出生，&ldo;那時候還是大清朝啊，&rdo;眉間眼角帶著感嘆，&ldo;翻天覆地，我老了。&rdo;仰恩沒敢輕易接茬兒，他對四爺瞭解不多，生怕觸了他的忌諱，而對方明顯是對自己做了番調查，這種不公平的狀況，讓仰恩有些難為，好在他想起第二天的拍賣，連忙把話題牽扯過去：&ldo;四爺您愛好收藏，明日上海拍賣行有個拍賣，是陝西出土的一批土陶和甲骨，可有興趣過去一看麼？&rdo;&ldo;哦？&rdo;四爺揚眉看向他，&ldo;你對甲骨文也有興趣麼？&rdo;&ldo;不行不行，&rdo;仰恩連忙擺手，&ldo;只是家父在世的時候，偶爾也做些研究。&rdo;&ldo;是麼？那真是巧，真是巧。&rdo;說完以後，他沉默半天不語，良久才語重心長地說：&ldo;你是個沉得住氣的孩子，明明是弄不懂我請你吃飯的原因，卻能做到壓著不問，這個年紀能這般沉著，不容易了。&rdo;&ldo;哪有四爺誇的那麼好？&rdo;仰恩輕笑著說，&ldo;心裡跟多少隻貓抓一樣，要不是因為初次見面，總要維持些顏面，恐怕早就耐不性子，抓住您盤問了。&rdo;四爺笑而撫掌，似乎給仰恩逗的格外開心，停下來忽然說：&ldo;你讓我想起浩生，我唯一的孩子。&rdo;&ldo;我們象麼？&rdo;仰恩問。&ldo;長得不象，神態和小動作很象，彷彿是一個人。&rdo;四爺再呷了口花雕，&ldo;那晚我在盛家看見你，站在走廊靠窗的地方，依靠著柱子往樓下的大廳裡看，那種姿態，那一刻臉上的神情，跟他如出一轍。&rdo;&ldo;是麼？那倒是難得了，&rdo;仰恩說，&ldo;那這會兒我說話的模樣跟他象麼？&rdo;&ldo;揚下巴，微微調轉的頭，眼睛看人的角度，都象。&rdo;四爺說著，眼睛裡竟似乎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悲傷，&ldo;他不在了，所以我會覺得奇怪，怎麼會有舉止與他如此相似的人，便忍不住要再見見你。&rdo;那一晚，四爺並沒有提浩生的故事，可仰恩隱隱覺得這背後必定有著不一般的故事，要怎麼樣深厚而絕望的思念，會讓這個老人迫切地想要從自己身上榨取他亡子的影子？那一刻，仰恩也想起自己的父親，想起半生盼望著自己的出生，卻最終給自己氣死的年邁的父親。有時候，一種情結，能將兩人牢固地捆綁在一起，只為能在對方的身上寄託自己的某種漂流的情感，仰恩跟四爺就是這般，父子情結牽引著兩人，靠近對方的世界。四爺迫不及待地約仰恩去參加拍賣，還邀請他去家裡作客。他見仰恩吃了不少&ldo;鳳尾燒賣&rdo;，想他必是喜歡，告訴他自己&ldo;海格路&rdo;那頭的廚子做這個也是最拿手。仰恩想著要不要把崇學的推薦告訴他，又覺得不妥。四爺對自己是做了調查的，他知道多少還很是難說，這會兒把崇學牽扯進來，怕他是要多想。幸好這時候，四爺又問他：&ldo;可有年少時候的照片？拿來給我看看。&rdo;&ldo;平日少拍照，不過有幾張，明日給您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