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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下人,卻要避人耳目。」謝霖頭一次聽見他說這等幽怨之語,趴在床上樂得直不起腰來,謝葦回過神,亦覺可笑,兩人登時樂成一團,過得好一會子,方一前一後出得屋來。此時已過中秋,早晚間天氣微涼,白日裡日頭卻好,傍晚時夕陽餘暉尚未散去,那葡萄架子上的綠葉染了層金光,微風輕拂間,蕩起一層層漣漪。飯菜擺在架子下的石桌上,四菜一湯烹製得甚是用心,對著這美食美景,又有謝霖把酒言歡,謝葦方才升起的一點怨氣登時煙消雲散,只覺歲月安然,時日靜好,這般廝守一生,與君同老,已是人間樂事,更有何求。兩人搬到新宅,先是擺了場酒宴請肖春和並四海鏢局中人,連肖餘慶亦來徒兒家中湊了場熱鬧,眾人齊賀喬遷之喜時,便有那熱心的提及二人婚事,張羅著與謝霖並謝葦說親。肖春和與段鏢頭齊齊拍案道:「可不是怎的,人常道成家立業,如今你二人家業已然齊全,何不趕快娶房妻室進門,也好打理家宅。」謝霖覷一眼謝葦,笑道:「自來長幼有序,大哥還不曾說親,哪裡就輪到我了。」謝葦淡淡一笑,「這走鏢本是刀頭舔血的勾當,何苦叫個女子守在家中日日擔驚受怕。再說時下女子多庸脂俗粉,無可入眼之人,不娶也罷。」不等眾人再說,先勸起酒來,將這話茬越了過去。他不提此事,卻自有旁人惦記,酒宴之後,聶大海幾次幫著說媒,俱叫謝葦回絕了去。有了謝葦在前頂著,謝霖便只拿長幼有序做文章,肖餘慶本是想將個侄孫女許與他,見謝霖只是不應,便也罷了。待這一場熱鬧過去,謝葦護鏢往兗州走了一趟,因鏢中頗有幾件奇珍異寶,也不知怎的漏了訊息,一路上不止山匪,便連江湖上有名的巨盜也來湊了一腳,好在眾鏢師守得嚴密,終是平平安安到了地頭,只是與人交手時,謝葦平日裡慣使的腰刀又折了一把,待回到京城,便直奔城外小王莊的一處刀劍作坊,尋了位有名的鍛造師傅打製一把利刃。這位瞿師傅乃是昔年為兵部鍛造處制軍刀的老匠,因年紀大了退養還家,手上功夫卻不曾丟下,又帶出幾個徒弟,不過一月便將刀打了出來。此時天氣已然冷了下來,秋去冬來,平京城轉眼又裹上了一層素白。這一日風停雪住,明晃晃的日頭掛在天邊,將滿地白雪映上淡淡一層金暉,煞是漂亮。謝葦看得有趣,也不騎馬,索性踏雪出城到小王莊取刀。等刀一拿在手中,只見刀身長約三尺,狹長如劍,刀尖處略微彎曲,使得整把刀形如禾苗,刃口雪亮,揮手一斬,帶出一道勁風,院中樹上的一根枝椏應聲而斷,端的是鋒利無匹。謝葦心中喜愛,付過銀子,回返家中。這小王莊在京南十里處,回程時途徑媯水碼頭,便見河道里船來船往,直將河面堵得水洩不通,其中打頭的幾艘大船方在碼頭停穩,已有腳伕上得船去,從上頭卸下一袋袋糧食來,卻是今年剛收下來運抵京師的漕糧。謝葦見了這番場面,登時想起當年自己來這碼頭掙錢與謝霖買蠟燭,不覺數年光景轉瞬即過。正自駐足慨嘆,忽見一艘漕船上下來一群人,當先是扛箱提籠的十數僕役,爾後是七八名勁裝護衛,簇擁著當中一名錦衣公子,自搭在船沿的棧板上緩緩走下。那錦衣公子面色白皙,兩道劍眉斜飛入鬢,眉下一雙鳳眼湛然有神,淡淡一掃間,便見威儀,行止中步履從容,其氣度閒雅,令人觀之忘俗,與之相比,這人的一副好相貌倒在其次了。謝葦隔著人群遠遠望見此人,初時只覺那面容似在哪裡見過,不由又多看幾眼,越看越覺熟悉莫名,漸漸地,腦海中便現出這一張俊顏或調笑、或嗔怒、或落寞的景象來,須臾間已走馬燈似在腦中轉了一輪,最後停在眼前的卻是這人眉梢帶煞眼含冰霜的一幕,那鳳眼沒了往日溫情,波瀾不驚地看過來,嘴角彎出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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