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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兵說到後來,聲音清冷,表情沉靜,垂下眼簾,帶著濃濃的懊悔,這樣的陳述不由人不信。旁聽席一片譁然,法官敲響法槌,竭力維持著秩序。但在他們的目光裡,也交換著彼此的疑問。檢察官們低聲討論著,時不時的看著文卿和伍兵。文卿大腦一片空白。她沒有想到,伍兵會如此“不擇手段”的證明自己有罪!一旦他的陳述被證實,將要面臨的不僅僅是過失傷害,而是故意傷害!看著法警把伍兵帶下去,文卿才意識到,這是伍兵第一次說愛她。他們就像兩隻相愛卻故意傷害的刺蝟,彼此將刺深深的扎進對方的肉裡。可是,究竟是什麼,讓他們如此傷害?!文卿茫然的站在大廳裡,不知道下一步在哪裡。有人輕輕的扶了一下她的肩膀:“看你們這樣,我突然有點佩服了。”定睛細看,原來是宋沙。很嚴肅認真的看著她,沒有半絲匪氣。文卿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向大門走去。伍兵的話一直在她腦子裡迴盪,她大概明白他的邏輯了:如果他能繼續勸阻,顧餘不會傷害宋沙,顧老爹不會晚年無人照料;所以,他是有罪的,因此他必須做出補償,付出代價!法院的臺階很高很高,又寬又大,穿著高跟鞋踏在上面硬邦邦的有些咯腳。“走吧,找個地方坐坐,也許我能讓伍兵兩全其美。”宋沙跟在她後面繼續說。文卿一點也不奇怪宋沙的能量,但是“兩全其美”這四個字打動了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伍兵早就說過:“做人得憑良心!”他緣心做事,結在心上,就算自己硬拽著他跳過這個坎,將來又怎麼辦呢?可是,宋沙可以相信嗎?宋沙的車是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高大憨壯的車身緩緩的行駛在擠擠挨挨的車流中,顯得非常侷促。文卿突然想到,也許宋沙就是這輛卡宴,藐視山川藐視速度,從心底裡藐視一切,卻不得不在這條不寬的路上被橫七豎八的線條強制管理著,或者被擁擠的各式各樣值錢不值錢的車緊緊夾住。非不想動,實不能動也!顧老爹和顧餘根本就是他眼裡的稻草,可是卻是這夾緊卡宴的眾多車中的一輛,所以他不得不低下頭,屈尊降貴的把老頭送回來。那麼,她和伍兵呢?在他的眼裡又是什麼?橫線,抑或車輛,還是地上的釘子?宋沙似乎也是一肚子心事,在無數次併線別車之後,拐進路邊的一家咖啡館。文卿連名字都沒看,直接進去。這裡甚至沒有咖啡的香味,但是淡淡的檀香還能稍稍撫平煩躁的情緒。“今天我去庭審現場了。我就想看笑話。看你拼命的想替他脫罪,看他拼命的想把自己送進去。從一開始,我就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你和伍兵是兩個傻蛋,為了不值當的事情竟然絕鬥!” 宋沙直奔主題,沒有絲毫的猶豫,“可是真的走進法庭,看著你們,我笑不出來。這樣的絕鬥,很——”他抬頭看了看浸了水漬的天花板,選擇著措辭,“很悲壯!讓人佩服。”他耙了耙頭:“這年頭,為錢的為權的,死不撒嘴的多了去了。講義氣重承諾,做事憑良心守本分的越來越少。別的不說,就說那些替你作證的。都是老顧的老鄰居,我都沒想到他們能站出來給伍兵作證!人心啊,”宋沙搖了搖頭,“人走茶涼,一拆遷就沒了情義!他們說我忘恩負義,他們不也是戳著老顧的脊樑骨嗎?”頓了頓,宋沙說,“我不是說老顧就是對的!不過你是知道的,如果還是鄰居他們敢站出來作證嗎?這種事,我看的太多了,像你和伍兵這麼執著的,太少了。我很佩服!”舉起手邊的茶,以茶代酒,敬了一下。文卿不明白他的意思,坐著沒動。心裡微微有些不屑,從宋沙這個流氓嘴裡說出這些話,似乎過於文氣,過於慷慨,那顆勢力無德的心裡不應該有這些感慨。“我知道你這種所謂的法律人,就覺得天底下只有你捧著的那些個小破本本值錢!是不是覺得伍兵特傻?特不值?”宋沙露出蔑視的表情,“你懂什麼!這是中國,不是你們的那個羅馬。老外的東西在中國不管用!”文卿想告訴他,中國也有法律,漢律唐典都是中國人自己的。可是切身的經驗告訴她,宋沙說的並不錯——這是中國。官話講:這是一個法制意識淡薄的國家。連宋魚水法官都感嘆,當前最大的困難是在一個法制意識淡薄的國家推行法治!她一個小小的律師,能說什麼呢?看文卿欲說還休,宋沙冷笑了一聲:“沒話說了吧?!你覺得伍兵傻,我卻覺得他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不信你看著,從今往後,道兒上伍兵是不是一條漢子!你覺得他進過那地方出來以後就沒了活路,我告訴你,那地方是煉獄,像伍兵那種人出來以後都是精鋼!”文卿覺得宋沙根本是為他自己狡辯,心裡不以為然:若是都變成宋沙那樣的精鋼,她寧願伍兵只是土坷垃!宋沙本來就是人精,文卿一閃而過的不屑被他抓了個十成十。本來他就沒指望說服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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