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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落皺眉：&ldo;凝海。&rdo;南侯道：&ldo;凝光。&rdo;幾乎是同時開口，葉凝海適時住口，凝光本有一瞬間的動搖，可聽見這聲，登時沉下雙眸，回頭問：&ldo;怎麼？&rdo;南侯微微吸了口氣，認真道：&ldo;你大哥說得很對，我……&rdo;葉凝海看了易落一眼，攤開兩手：完蛋。他不能被人瞧不起的。果不其然，弟弟眼中閃過一絲凌厲：&ldo;哥，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rdo;葉凝海嘆氣：&ldo;我知道。&rdo;&ldo;前線苦戰，潼關岌岌可危，一旦潼關陷落，萬戶長安生靈塗炭，一旦士卒軟弱，大好江山便要拱手外賊，不斷家念，何以保國？國之不存，何以言家！&rdo;一片沉靜。葉凝海定睛望著那張年輕的臉：&ldo;國之不存，何以言家？……哈……&rdo;他一字一頓，目光沉頓深邃，半晌，竟忽然大笑起來：&ldo;好極了，你有這般覺悟，有朝一日為國捐軀，也能不枉此生，好極了‐‐哈哈，何以言家？&rdo;他幾乎要笑出淚來，眼中卻是濃重的墨‐‐何以言家？若是換個地方，換個時候，凝光說出這一番話來，他一定要給他叫好，世上無數肝膽英雄，生同袍，死同穴，只為守這一片錦繡山河，若換作他，也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是，可是啊，他的力量伸不到天下那麼遠，他有預感，就算他耗盡全力，單是守住身邊這僅有的幾個人，他都做不到了。想至此處不由自嘲，成天悶在家裡，自以為腦袋還算靈光，結果悶出些婦人之見，何等出息。凝光從沒見過兄長這幅表情，剛剛一番慷慨陳詞，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去看易落，易落的臉色卻也好不到哪去：&ldo;凝海。&rdo;他伸手按住對方的肩膀，半晌，穩住聲音：&ldo;你睡，換我跟他說。&rdo;葉凝海笑意漸緩，隨便揉了揉眼睛，目光重又明亮起來：&ldo;也罷，你想試就試，算我欠你……唔，我欠你的你自己恐怕都數不清，不會介意再多一個。&rdo;易落神色複雜，末了，微微笑了：&ldo;說得也是。&rdo;宵禁鼓已響過，大街小巷空無一人。葉凝光尋到後院，抬頭，一輪清白的上弦月，客棧屋頂清輝洩落，易落長袍踞立：&ldo;上來。&rdo;葉凝光退後幾步，騰空而起，輕盈著陸。易落道：&ldo;你還是不回去？&rdo;葉凝光避而不答，腦中還留著兄長那番笑聲：&ldo;易大哥，我說錯了話，&rdo;他仔細想想，應當就是那句何以言家，&ldo;我說不要家了，所以大哥生氣了，是麼？&rdo;易落不冷不熱：&ldo;不氣才怪。&rdo;葉凝光低頭不語，易落道：&ldo;你不能走，留下。&rdo;葉凝光哭笑不得，那邊是情理兼施，這邊就是單刀直入，但卻不見得有效：&ldo;易大哥，你‐‐&rdo;&ldo;你走了，他沒有人照顧，這次出門，若是沒遇上我，也已經死在半路上了，&rdo;易落的話乾脆利落，&ldo;你若真的為國捐軀，倒是快活，願意看他病死在你前頭？&rdo;葉凝光愕然：&ldo;這怎麼可能？易大哥，你不要嚇唬我，我知道只要有你在，大哥不可能‐‐&rdo;易落轉眼看他，眼中一點微光，清寒憂冷：&ldo;因為我也要走。&rdo;顏氏一族，師門血仇一日不報，泉下同門一日不瞑，血刑歷歷在目，看過一次就再忘不掉，耳邊是恩師的呼號和國賊的叫罵，每寸肌膚都像被割破，每個毛孔都好像要流血，閉上眼，痛不欲生。即便如此，他卻還是退了一步，心想只去萬花谷，跟師公訣別就好，萬沒想到半路碰上這個人，再退一步，心想這一回，把他平平安安送回家就好。至此不能再退，再退，要恨的就該是自己了。葉凝光聽他講完，好像眼前便是血池刑場，年輕的臉上怒意動搖：&ldo;……顏氏一族義事，我之前有所耳聞，沒想到竟如此……&rdo;他頓住，忽然露出惶恐的神色：&ldo;易大哥！&rdo;易落一愣，低頭，只見院中廊下一條孤影，葉凝海正仰頭望來，他神情安靜，眼中是純淨如海的月光。易落腦中空了，下個字都叫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