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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五分鐘,然後挪開腳步,慢慢上樓。閣樓內除了那張床墊,還擱放了秦森準備好的各種各樣的胎教工具。我沒有心思去翻看,單走到床墊邊,掀開薄毛毯躺了下來。午後的陽光尚且扎眼,哪怕天窗大敞,我也只能閤眼,以免光線傷害眼球。之後便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再醒來的時候,天窗外的蒼穹已被黑夜覆蓋。我仰躺著凝望銀河,聽不見屋子裡有任何動靜。我知道秦森多半還在書房。撈來床頭一疊畫紙,第一張是人體解剖圖,後面的則都是畫得惟妙惟肖的人類器官。這些全是秦森畫的。昨晚他把它們一一展示給我看,聲稱多瞧瞧健康器官的模樣,可以讓孩子擁有一副健康強壯的身體。要不是我指著肝臟問他這有沒有可能導致孩子長出一個巨大無比的肝臟,他恐怕今早還會樂此不疲地叫我看這些畫作。我想要笑,卻不自覺溼了眼眶。他總是反覆重申語言胎教的重要性。但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對我發火。“他不是故意要這麼做。”我輕輕撫摸略微隆起的小腹,一字一句緩緩告訴肚子裡的小傢伙,“他愛我們,知道嗎?”歪了歪脖頸,我低下眼瞼看向它,小心翼翼徵求小傢伙的同意,“我們去看看他,好不好?”孩子當然不會給我回答。我權當這是預設,起身下了樓。書房中一片闃黑,我摸索著開啟了小桌上的檯燈,才藉著燈光找到了秦森。他身子歪斜地坐在沙發上,頭枕著沙發靠背的頂端,微微歪著脖子,睡得正熟。沙發腳旁還可以看見那上十個紙團,數量似乎沒有變化。其餘一切都沒有不妥。他到底還是剋制住了情緒。不過這也是他頭一次在我進屋時沒有驚醒。昏黃的燈光映亮他的臉,眼睫投下的陰影與眼下那片烏青相融,讓我沒法看得清晰。放輕腳步來到另一張沙發邊,我把薄毯抱到他跟前替他蓋好,再小心躺下來,將腦袋枕上他的腿,盯著檯燈出神。記不清後來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只知道秦森一直沒有醒過來。第二天一早睜開眼,我已經躺在了閣樓的床墊上。他睡在我身邊,像平時那樣不鬆不緊地摟著我,呼吸勻長。我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物換成了傢俱睡衣,還能隱約嗅到沐浴露的餘香。天光的映襯下我可以看到他臉上細小的茸毛,他濃長的眼睫盈著光,細微地顫動。這彷彿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昨天發生的一切僅僅是一場噩夢。我抬頭,一如既往吻了吻他的下顎,嘴唇能夠碰觸到他探出頭角的鬍渣:“秦森,我餓了。”之後整整一個星期,我們誰都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如常生活。秦森的胎教計劃正式開始實施,和簡嵐預料的一樣,我每天早晨都會在留聲機播放的世界名曲中醒過來,再進行各種諸如“名畫鑑賞”、“科普一刻”、“故事會”或者“輕鬆聊”的活動,過得也算充實。孕期嗜睡,但秦森通常只會讓我睡十個小時,一旦超過時間就會開啟留聲機用小提琴曲把我折磨得再也無法閤眼。當然,我是指嚴格的十個小時。如果我睡得比較晚,起床的時間也就會隨之推遲。肚子的隆起日趨明顯,夜裡休息時側臥總是不大舒服,我時常會翻個身仰躺,但是孕婦不宜仰臥,秦森時不時就要替我翻身。他動作輕穩,我卻還是常常會因此驚醒。他那天情緒失控的模樣依舊在我腦內揮之不去。所以趁著他週末去見心理醫生,我透過電話聯絡了陶葉娜。“上次說要在這邊找工作,已經找到了嗎?”“嗯,找到了。”她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精神,“在一家雜誌社做編輯。”我隨口一應,不再和她寒暄,直接切入了主題:“剛好今天秦森不在,我想跟你說說他的事。”片刻的沉默過後,她嗓音微提:“秦先生怎麼了?”“沒什麼,就是前陣子他答應了我要去做心理治療,這樣對他的病有好處。今天他也是出去見心理醫生。”稍作斟酌,我沒有把真實情況告訴她,以免她太過緊張,“但是你看得出來,他這個人戒心很強,又自恃甚高……心理是他的領域,有時候與其說是心理醫生在引導他,不如說是他在頂撞醫生或者操控治療的進度。所以進展很慢,效果也不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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