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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主校道分岔口,宋元說要去一趟醫院,鄧偉看了看錶,十一點半,問他還趕得及回去嗎? 宋元說大不了和值班醫生一起住。 雪已經不下了,只有積雪罷了。宋元穿的徒步鞋有些滑,但不妨礙在積雪中踩出清晰的腳印。到了明天,恐怕雪就要化了吧。他不止一次地覺得,南國的雪那麼的輕薄脆弱,然而正是由於這種輕薄脆弱,每一場雪都可以獨自消亡。不像北國的雪,綿密頻繁,舊的累積在新的之下,一起化成雪水,分不出彼此。 宋元去醫院也沒什麼特別的目的。硬要說的話,他可以說是記掛某個病人。但事實上那可能只是藉口。 : 胸穿之後,記昭忽然變得離不開氧氣了。只要摘下鼻導管,哪怕只是去上個廁所,就會喘氣。沈姓教授在得知記昭的胸穿並沒有送細胞學檢查時,十分惱怒,於是勸說記昭的父親,同意再做一次胸穿。那位父親簽了同意書,但是有些猶豫。今天下午,宋元推著推床帶他去做b超時,就算帶著氧氣枕,他從推床上已經無法獨自下到b超病床。宋元把他半扶半抱地弄到了病床上。 記昭的身體從外表上看非常的結實,然而卻是一步路也走不了的人了。 做b超時,那位b超室的醫生指點宋元看記昭胸膜上的小結節,在以往的任何一次b超,哪怕就是前天胸水定位時都不曾出現的那些結節,忽然長滿在胸膜上,隨著呼吸頻繁地顫動著。 那個時候宋元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 十七 護士站的小護士正在寫護理記錄,見到宋元夜裡來,很是驚訝:“怎麼這麼晚還過來啊?” “來見你啊。” “死不正經的。”小護士臉有點紅,嗔道。 “逗你玩呢。” 宋元去翻了翻記昭的病歷,週六送檢的胸水結果回了一個常規,一個塗片找抗酸桿菌,一個生化。從那些結果,他只能看出胸水是滲出液,不是漏出液。 以他如今的水平,要看出這些結果能說明什麼問題幾乎是不可能的。哪怕他比對著檢驗單一頁一頁地去翻實驗診斷學的書。 病人是如何看待醫生,宋元並不清楚。如果像記昭這樣的病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必定是把醫生當作性命相托的物件吧。有多少病人可以想象自己性命相托的人學藝不精呢?在只是為了堵口的一次又一次檢查中,學藝不精的醫生對那些結果也無從下手,不,應該說,誰願意把下班的時間也交給病人?哪怕翻翻書這麼簡單的事,做起來都覺得是在虧待自己。 在多如瀚海的醫學當中,學了些基礎的東西就花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三年半時間,還讓不少人學到變成了屍體。至少對宋元來說,那些厚重的書籍,一看見就令他想吐。 他想象中那些明哲保身的教授們應當也是如此。 在同情感變成了無力感之後,幾個人會苛責自己,因為只是拿一份工資的職業而毀壞自己的幸福感? 至少宋元不想。就算他很少有所謂的幸福感。 哪怕他會裝模作樣地半夜來看病歷。 每一個人,終究只是他人生命的旁觀者。 宋元把記昭的病歷夾子放回架子,那時小護士已經去病房換藥了。宋元走到電梯間,所有的電梯都在往下走,而且都只在十幾樓。他於是決定沿著樓梯下去。 一層又一層,不知繞了多少圈樓梯,頭都有些發暈的時候,聽到下面一層的樓梯間有人輕聲說話,宋元放輕腳步。距離他們只有半層的時候,他停住了,因為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殘忍,商周,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女人的聲音是哽咽的,男人沒有說話。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你要裝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女人說著說著,開始哭了,泣不成聲。 宋元悄悄嘆了口氣。 “對不起。” “誰都可以和你一起,多爛的人都可以,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正眼看我?” 看上去越是冷淡的人,一旦動了情,會比誰都激烈。 “因為你是我重要的隊友。” “我不再做你隊友了,你會不會把我當女人看?” 男人很久都沒有說話,那之後只有女人哽咽的聲音。 “陳倩,現在我正需要你,你這樣我很為難。” 在女人拼命壓抑的哽咽當中,一種略微窒息的感覺壓到了宋元的身上,冷風自他站立的窗縫裡鑽進來,他忽然指尖發冷。 幾乎是發抖地摸著香菸,一直摸不到的時候,他再一次想起了那包被自己丟棄的煙。 後來拼命尋找的東西,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負氣丟棄的東西。 他已經記不得商周對他說了多少次我需要你,我的樂隊需要你。他理所當然地聽著,理所當然地拒絕著。理所當然地以為他需要的只是他一個人罷了。 因為他答應的時候他是那麼欣喜。 五年前師父死後不久,琴真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宋元和在北京工作的父母說他要轉學去北京,那樣上大學容易些。 早就替兒子辦妥一切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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