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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夏知秋出差去法國，太太平平上幾天學，程未再繼續睡，沒日沒夜天昏地暗地睡過一節又一節課，曾老師推薦他參加國際物理競賽組封閉訓練，這位大爺只管張口說：&ldo;沒空，沒意思。&rdo;害苦我，承接勸他參賽的任務。班主任真是鐵了心要把我和他湊成對，可惜，結尾是可惜。這位大爺倒是乾脆，不必我開口，已經自顧自說：&ldo;你陪我我就去。你知道啦，封閉訓練，電話電腦電視什麼都沒有，我才不去。但是呢，如果你也去，我們還可以好好培養培養感情嘛。&rdo;同他說話，我大多數時間都處於無可奈何的心理狀態，&ldo;你以為你是誰？參賽還能帶家屬。&rdo;他囉嗦：&ldo;早就叫你好好唸書啦，不聽我‐‐&rdo;他仍不知我已深陷泥潭，罪孽深重。&ldo;愛去不去。&rdo;正要走，他一把抓住我手腕，&ldo;喂，袁同學，如果我得獎，你會不會站在佈告欄前面，指著我的名字說：&lso;看，第一名是我男朋友。&rso;你‐‐會不會，可不可能為我驕傲呢？&rdo;學校後門長梯一百零一級，斜陽餘輝點點，程未再輪廓分明的臉龐染一層碎金，笑得這樣，沒心沒肺，無憂無愁。你一生，有幾個片段值得重溫回顧。他是畫中少年，我是老去的、斷翅的燕。他走不出畫壁，我振不開雙翅。我點點頭，再點點頭，嘴角上揚，髮尾甩動似跳躍的音符。程未再一時間笑得十分蠢，伸手就要抱我，我卻一轉身，一口氣衝出校門。身後，道路兩旁兩年前移植的櫻花樹堆成一片片豐厚的粉紅色的雲，還有碎裂的花瓣，風吹雪落，六月天陽光奇異的溫柔，漫天棲霞不可言說地溫存著吻著行人發頂。我身後的花樹，我身後的道路，我身後單肩揹著雙肩包的風景少年，以及少年腳下無限延伸的影，都似流水浮塵，雲消霧散。以後的，六月停留的某一天，少年寄來一張信箋，一棵風信子，一排歪歪斜斜的字‐‐&ldo;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rdo;如果，年少時光我不曾是那樣飛蛾撲火的壯烈與痴狂，也許我還能有力氣，好好去愛這樣一個少年，好好地，珍重地，奉上一棵柔軟的心。我恨我自己，仇恨真的能夠泯滅一切。十三日，秦珊珊邀我去為她慶生。回到老宅，夏桑榆並不在家，秦珊珊聳肩，混不在乎，&ldo;誰知到他去哪裡鬼混。&rdo;爺爺由於身體不適，老早就已經休息。傭人們都散了，如今規矩改了，夏桑榆不喜歡面前有人杵著，她們大都不住在老宅裡，最遲的九點下班，只留夏洪元的看護二十四小時待命。大廳只剩下我和秦珊珊，她親自下廚，做滿滿一桌菜，解下圍裙，坐在我對面，&ldo;每年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過生日，又老一歲，明早起c黃眼角皺紋又多一條。&rdo;我說：&ldo;怎麼會，姍姍姐你看起來那麼年輕。&rdo;秦珊珊笑著眯著眼看我，啜一口酒，點燃一根菸，指甲的豆沙色已經有些許剝落，從前她怎能容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不完美。&ldo;連你也來哄我，小青青，你姍姍姐今天恰好三十歲，也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哦，曾經有一個，可惜死得早。知道嗎，女人一過三十身價就直線下跌，爭不起，吵不動了。&rdo;我答：&ldo;不必給自己標價，人最寶貴，是無價寶。&rdo;秦珊珊嗤笑一聲，很是不屑，&ldo;這句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好像接下來就要說每一個女孩都是公主？小青青，我告訴你，每一個人都有身價，特別是女人，站成一排就像櫥窗裡的貨物，隨時隨地待人挑選。&rdo;掐自己一把，我真是頭腦發熱，又把自己當耶穌基督釋迦摩尼，我要改造成努爾哈赤成吉思汗，暴力征服世界。她用筷子指一指飯桌中央，裝作不經意間提到：&ldo;知秋最愛吃我做的香滑排骨，次次吃的乾乾淨淨，丁點兒不剩。要說他從小到大什麼好東西沒吃過？還要在我面前裝樣子。噢，對了，他是很喜歡吃軟骨的，像個小孩子。&rdo;我驚異：&ldo;呀，我怎麼不知道這些？倒是見他下過一次廚，做出的菜式都是擺著好看，吃在嘴裡沒有一點味道，古里古怪的……&rdo;邊吃邊抱怨，說得越多，我親愛的姍姍姐面色越是可愛。她自然要亮絕招，不經意間展示她無名指上那顆鴿子蛋，閃得人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