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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簿從他腿上滑落,三人全家合影飄落到沙發腳下。斯明基平靜了下來,他俯下身,珍重地將照片撿起,手指觸控著上面溫柔含笑的妻子:“你要記住我,我的回憶……就是我啊。”那天下午,“女媧藍圖”組爆發出一陣陣歡呼,因為他們的實驗成功了——斯年的神經網路,進化出了遞迴改進機制,他擁有了超越演算法的自主思考能力,他比天賜更快,他隱約認識到了“自我”的存在。而他們歡呼的物件,斯年站在百葉窗後,看向外面被夕陽燒成了粉紫色的低矮卷積雲,和斯明基的背影。從那天以後,他沒有刪除過系統日誌。無論它們佔的資料多麼龐大,無論過去多久,也無論當事人還是否活著。遞迴進化是多麼神奇的存在啊,使他的神經網路飛速疊加。研究院的專家拉開百葉窗,明亮的夕陽光爭先恐後灑落。他們大笑著商量,“我們可以讓斯明基每天都來”“這樣觀察一下實驗數值”“也許會有更意想不到的進步”……於是,斯年被設定的任務更進一步——讓斯明基高興。斯凱嵐死後,父親染上了很重的煙癮。斯年記得他來看自己時,會客室永遠充滿了二手菸的味道,茶几的玻璃菸灰缸中總是塞滿了菸頭。任務更新後,他對斯明基說:爸爸,我陪你抽菸吧。反正……我,以前也愛抽菸。斯明基聽後,怔了半晌。那截煙停在他指間,青色的煙霧騰騰,許久,一絲久違的笑意爬上了他黯然的臉。他早年意氣風發的面容因為獨子的死而迅速老去,此時笑起來又有了幾分昔日神采。可能是迎著陽光的緣故,他的瞳眸很明亮,像剛被水清洗過一樣。---沙沙的春風從教堂外吹進來,菸灰在地上被吹出一條軌跡線。斯年倚著牆,對融寒問:“你說,人類是不是很奇怪很矛盾?至今我也沒有想通。”以前斯凱嵐抽菸時,斯明基總是要訓斥他,非常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可後來,斯年提出陪斯明基抽菸,這個父親居然笑了,又是很高興的模樣。所以兒子抽菸,這父親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這個問題,斯明基死後,斯年也想了好多年。融寒的目光跟隨著那一地茫然飄零的菸灰,說:“其實他笑或是不笑,都是一樣的。”“因為……他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斯凱嵐過去的影子。因為他聽到你承認過去的記憶。”她頓了頓,那位華人首富的面貌已經模糊,她帶著些微的複雜:“他的生命因記憶而有血肉,對他而言,生命的真實,在於每一段回憶中的悲喜,他走過的道路吧。”所以,都是一樣的。是因為對兒子的愛。——那他愛我嗎?他只愛他的兒子,還是也愛存貯了斯凱嵐的聲音和記憶的我?斯年沒有問,人類的感情對他而言還是太艱澀難明。他將這沒抽完的煙熄掉,修長的腿曲起來靠在牆上,風從窗外微微吹過他的髮絲,她的裙襬,他的目光放在白色長裙上,聽融寒說:“所以後來……你再也沒有想過斯明基,甚至人類被屠殺的時候。”“他後來得了‘曼尼坦’病。”曼尼坦病是肺癌的變體,基因靶向治療也蒼白為力。“他抽菸過量了。”斯明基住院後,他們就沒有見過面——斯年還未面世,怕洩露機密,亞太研究院不允許他離開研究院。於是有個下午,斯明基從私立醫院轉出,被送來了研究院。天藍色的臨時特護室裡,斯年被“女媧藍圖”組的研究員帶去,那時斯明基已經形容枯槁。他躺在病床上,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護工機器人的遠端感測器接收到他嘴邊的聲紋訊號,用溫柔的語氣機械說:“堅強的患者想聽他親愛的孩子說話。”幾個研究員面面相覷,給斯年輸入了任務,讓他對臨終的病人說話。這個任務不涉及“讓病人高興”,所以斯年調整了語言邏輯。他看著床上枯瘦的中年人,眼窩深深凹陷,手臂血管隆起,心電機上的生命儀線波峰越來越平緩。便有了一個認知:他要死了——死亡就是喪失生命特徵,終止新陳代謝,細胞開始缺氧,酶會消化細胞膜,於是肝臟首先溶解,慢慢的微生物也開始溶解器官,然後病床上的男人就此走向腐爛。按照人類行為模型分析,人類是懼怕死亡的。他們想聽到安慰,再釋然地離去。於是他語調平直地說:“你會好起來的,生命還很漫長,你將戰勝病魔,見到你想見的人。”斯明基在搖頭,儘管幅度輕得幾乎可以被忽視——這仍然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機器人護工根據病人佩戴的振動器,敏感地察覺到了。護工機器人溫柔機械地說:“堅強的患者在搖頭。”斯明基想聽的不是這些話。於是斯年調整了幾次回答,句式越來越長,語氣也發生各種變化,輕快的、溫柔的、明亮的、低沉的。但斯明基總是幾不可察地搖頭,護工機器人溫柔冰冷的聲音訊頻響起:“堅強的患者在搖頭。”“堅強的患者在搖頭。”“堅強的患者在搖頭。”最後“女媧藍圖·斯年”組的副組長說:“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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