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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就會在床上抱著她,貼著耳朵給她講故事。
什麼《啼笑因緣》,《金粉世家》,都是些痴男怨女的故事,在屋外的世界裡,這些都是腐朽,都是糟粕。
但是媽媽講的故事,她都記著。尤其是金燕西和冷清秋共遊西山那一回,她至今都不能忘懷。
我默默聽著,心裡模模糊糊想起來,在我很小的時候,那是個冬天,冷極了。我們一家人圍在炭爐前,爸爸把我抱在膝頭,姐姐笑著握住我的手,而媽媽坐在鋼琴前面,一邊彈,一邊唱。
我還記得,她唱的是《漁光曲》,唱得那樣好聽。
(沒有日期,紙面上都是血)
我記得爸爸有一本很厚的字典。
小時候我常看見他坐在桌上,戴著眼鏡在那本字典上記著什麼。後來那本字典在火裡被燒沒了。我們家還有很多很多的書,後來也被燒沒了。
他們來的時候,我和芝林提了飯盒正要去醫院,麓存還在廠裡,沒有回來。
芝林的家裡已經很空了,只剩些傢俱,他們就把櫥櫃搬到天井裡開始砸。
那副模樣讓我想到爸爸字典被燒掉的那一天,書燒得黑煙瀰漫,我眼淚直流。等書燒成灰燼的時候,他們從屋子裡搬出了媽媽的鋼琴。
鋼琴絃根根分明,錘子砸上去,發出“嗡”的聲音。於是他們找來了剪子,一邊槌,一邊剪。
那聲音乒乒乓乓,聽起來很可怕,我忍不住想張口,但嘴被姐姐死死捂住,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我用力扭過脖子,看見姐姐眼睛血紅,額頭上青筋凸起,但臉色卻很平靜。
最後他們要剪媽媽的頭髮。
媽媽身上穿著那條我最喜歡的布裙子,臉色蒼白,她走到那堆灰燼上,彎下腰,雙手托住垂下長長的頭髮:“……這位同志,請……請剪吧。”
那時候天光大亮,照在堂前的水泥地上,我的眼睛幾乎要看不清。
只隱約瞧見一團白日的煙火在孜孜不倦地燃燒,我幾乎有些恍惚,原來我身處的不是人間,而是天堂。
我和芝林被關到了一箇中學的廢棄食堂,關到下半夜的時候,食堂裡衝進來幾個人。看見我和芝林待在一處,有個女人大喊:“我就知道,他們亂搞男女關係!”
她後面幾個男人就朝我們走來,我感覺不妙,就擋在芝林身前。那些男人踹了我很久,然後把我拖走了。我那時也不知道他們要將我拖到什麼地方, 我的肩膀被兩個人壓住,眼睛裡全是血,我拼盡全力抬頭,看見那個女人抓住芝林的辮子,衝著芝林吐了一口唾沫,然後扇了她一巴掌:
“破鞋!不要臉!”
可是芝林的眼睛是看著我的。
她今天和平常一樣紮了兩個辮子,有些散了,但還是很好看。
我也一直看著她,直到看不見。
大約一禮拜後,麓存才把我扛回去。我知道芝林沒事,心裡很開心。
爸爸媽媽老了,姐姐也變得我不認識了。他們老了,變了,而我也長大了。
芝林是我在意的人,我要一直保護她,不能讓她有什麼難過和傷心。
渾身都很疼,手抖得握不住筆,只能寫到這裡。
1974年7月15日
我是不是很久沒有寫日記了?記得最初寫這本日記,是為了排遣寂寞。現在生活慢慢平靜下來,都快要忘記寂寞的感覺了。
芝林麓存和我工作都很順利,父母照舊每月寫信來。姐姐偶爾也請假回來看我,插隊之後,她變了很多。姐姐以前口琴吹得很好,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希望她再吹一次,她拒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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