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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焱絞盡腦汁,輾轉反側地想了一宿,想出來討好陸影的招全部失效,沒轍。兩人便這麼對坐著,陸影看了遠處片刻,目光又回到拓跋焱身上,看著他的戒指,有點出神。“你……”拓跋焱注意到陸影的視線,於是又想出了一個新招,低頭,摘下手上的鏤空雕龍戒指,把它放在桌上,朝陸影推了推,又說,“你喜歡它?送給你吧。”那是拓跋焱僅剩的一件東西了,自從被苻堅抄家入獄後,這枚戒指便成為他最後的念想。除此之外,他的一切都是苻堅給的,那些都不再重要。陸影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不,你誤會了。”陸影笑道,自己的視線完全無意識,不過沉浸在回憶裡罷了,但拓跋焱既然摘了下來,陸影便禮貌地拈起,看了眼。“送你。”拓跋焱笑道,“這是我祖母傳下來的。”陸影不過是隨意一瞥,卻有點意外,說:“流雲真璽?”拓跋焱說:“你看,上面的龍雕琢很漂亮……”說著坐近了些許,與陸影一同端詳那戒指。陸影說:“這不是龍,是你們鮮卑拓跋氏的神獸,名喚龍鹿。它是保佑你們一族繁榮昌盛的神明。”“啊?”拓跋焱自小便被苻堅帶到長安,在當朝宣揚各族天命、神獸有篡國之嫌,是十分忌諱的,除了敕勒古盟之外,入關的胡族們,傳統與圖騰俱漸漸淡化。但龍鹿拓跋焱曾經聽過,小時候所見的畫像上,卻與它完全不同。“得到流雲真璽的人,”陸影說,“來日將成為人間天子。”拓跋焱哈哈大笑,說:“不可能。”陸影沒有告訴他,流雲真璽上的龍鹿就是他自己,只是饒有趣味地答道:“興許你只是代為保管這件法寶而已。”拓跋焱詫異道:“這是法寶麼?”陸影略一沉吟,說:“我教你一個心訣罷,按照心訣修煉,假以時日,也許能驅役這件法器。”陸影用了一個巧妙的辦法便化解了拓跋焱贈戒的堅持,免得這戒指在兩人之間推來推去的,平添尷尬。拓跋焱倒是十分意外,陸影授予真訣之後,又囑咐道:“平時不可亂用法術。”拓跋焱馬上點頭,不禁問道:“你是仙人麼?”陸影微笑著搖搖頭,起身道:“我走了,回頭見。”拓跋焱想起身跟在陸影身邊,說:“我再陪你走走?”陸影婉拒了拓跋焱的好意,那身不食人世間煙火,竟是不容拓跋焱再跟著自己。拓跋焱握著戒指,怔怔注視陸影,打起精神,遠遠地跟了幾步,陸影卻朝人群裡一走,消失了。肖山滿頭是雪,帶領一群小孩圍攻司馬瑋。匈奴人的孩子們在給肖山鼓勁,喊道:“打倒他,打倒他!”司馬瑋正與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陸影終於來了。“肖山,”陸影說,“我們去玩吧?”肖山看著山上的人正在滑雪,想了想,說:“父親讓我幫他完成一個心願,他說,他答應過你,但是辦不到了,要我帶你來陰山滑雪。”陸影有點詫異,問:“什麼時候?”“三年前,”肖山說,“上一輩子,在伊闕。”陸影於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知道肖山身上殘餘著蒼狼的妖力,父子之間有著某種奇異的感應,否則肖山也不會知道,蕭坤曾經朝自己說過的話。肖山朝陸影快步跑來,拉起陸影的手,跑向營地,去朝匈奴人借了個快有自己一般高的盾牌,反手背上。“天色還早。”陸影說,繼而展開手臂,優雅地化作白鹿,肖山抱住白鹿脖子,一個翻身,上了鹿背。“你的角怎麼又不見了?”肖山說。“最近不想露出角來。”白鹿悠閒地說,踏空上了陰山的另一面。肖山踩著盾牌,白鹿再次化為人,兩人踩上盾牌,肖山說:“你怕不怕?”陸影笑道:“當心我隨時把你扔出去。”陸影一步站上了盾牌,稍稍躬身,抱著肖山,說:“下去了。”肖山發出一聲狼嘯,帶著陸影,從山崖上揚起飛雪滑下!陸影眼中帶著笑意,雙目望向敕勒川的暮色,金紅色的夕陽正在地平線上緩慢落下,金光萬道,穿過數千年的歲月,照進了卡羅剎山腳下的那片森林。那時白鹿正徜徉林中,在這黃昏的微光之中,隔著樹林,望見了山前一隻蒼青色的巨狼。巨狼稍稍低頭,與他隔空相對。白鹿馬上轉身,逃離了蒼狼的注視。燭陰睜目為晝,閉目為夜,自天穹隕落之時,萬星化作降塵如瀑,臥睡的白鹿頃刻間化為人形,迷茫地望向突發異變的天空。那些日子裡,彷彿再沒有日夜與繁星,但漸漸地,天地恢復了原貌,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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