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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僵滯,徐牧咳嗽一聲,假裝無事發生過,從抽屜裡翻出一條抹布,擦乾桌上的液體。麻煩解決完,他們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一路無話,直到二人上車,車開出去有一會兒,蔣以覺才問:“你當初沒把我的號碼存在手機裡?”“我忘記了。”徐牧聲音不大地說。當時只記得隨身把那條餐巾帶著,糾結著要不要撥通那個號碼,偏偏忘記先把號碼存進手機裡。“手機給我。”蔣以覺朝他伸出手。徐牧將手機給他。蔣以覺在他的手機上按了一串號碼,存好,遞還:“這次應該不會弄丟了。”徐牧接回手機,先是看看蔣以覺,再看向手機上新出現的號碼。他嘴角浮起微笑,默默將這幾個數字記在心中,像當初收那條餐巾一樣,小心翼翼地將存有他號碼的手機收回口袋裡。及至這一刻,徐牧都不明白已在他心中慢慢發酵的,是什麼樣不可救治的情愫。蔣以覺帶徐牧去海景城吃晚飯,他包下頂樓一整層樓,只留不會打擾他們的服務員與廚師在場。他們坐在落地玻璃牆邊,坐擁整座城市夜景,屋頂是採光玻璃,抬頭可隱約望見近在天邊的雲,以及躲藏在雲中的城市裡的樹木枝葉。大海在正前方,月色下這片海域閃耀著綠寶石似的光芒。碼頭十幾只灰黑色的鴿子在地上蹦蹦跳跳,隨著遠處傳來的汽笛聲,它們一齊拍翅飛散。汽笛聲又響一次,一艘巨大的十五層遊輪停靠在岸,碼頭登船處陸續有人帶行李透過安全走道上船。徐牧手撐下巴,嘴巴咬著插在冰凍奶茶上的吸管,遠處高樓閃爍的彩色探照燈光在他身上掃過。“不知道這艘遊輪會去哪裡。”他目光留在停靠碼頭的那艘高大巨輪上,豔羨地看著那些上船的人。蔣以覺輕啜一口紅酒,從他眼中看出他的渴望:“你想坐嗎?”“想。我從小到大沒坐過船,一直很想試試,但又不太敢。”徐牧輕笑一聲,好似在嘲笑自己的膽小。“為什麼不敢?”“我很怕水。”徐牧說,“被溪水或者海水碰到,就覺得好像會被淹掉一樣。我經常做夢夢見自己被水淹沒,有時我都懷疑,我上輩子是不是被淹死的。”他開玩笑道。好像是想確認蔣以覺有沒有聽進他的笑話,徐牧把視線從碼頭移到蔣以覺臉上,卻看見蔣以覺僵住的神情。“你怎麼了?”徐牧問。對面高樓的紅色探照燈正好掃來,使得徐牧看不清蔣以覺的臉色有多蒼白。否則他問這句話時,語氣一定會更加認真。“沒事。”頓了稍刻,蔣以覺才說道,“這酒好像壞了,我讓他換一瓶。”徐牧提醒道:“別喝太多了,你待會還開車呢。”蔣以覺將酒拿起又放下,淡淡說:“好,聽你的。”吃過晚飯,八點左右,他們來到市中心展覽館看畫展。這個畫展是國內一名大畫商與國外美院聯合舉辦的,頭一天只發放一百張票,主要吸引富商來買畫。展覽館有四層,四層皆擺有不同派系的畫作。印象派畫作在一樓,學院派在二樓,三樓日本畫,最後一樓是中國畫,館長說,這次展出的中國畫,全是從漢口民國畫館運來的國寶。為了讓人更好欣賞畫作,畫與畫之間隔有一定距離,不會互相影響。參觀完一樓,蔣以覺就預購了三幅畫,一幅是徐牧喜歡的義大利畫,兩幅是他自己看中的俄羅斯畫。學院派和日本的畫作他們兩個人都沒有特別喜歡的,所以很快就參觀結束。最後一樓中國畫由於要還給漢口的畫館,因而暫不出售。可能是因為不能購買的原因,蔣以覺對四樓提不起什麼興趣,直接去準備定金的事情,徐牧便一人獨自參觀這些國寶畫作。徐牧循著主廊道逛下去,看曾經的中國如何在這些人筆下以絢爛的色彩呈現出來。驀地,腳步停住,他緊緊地盯著廊道盡頭的一幅畫。那幅畫乍看沒什麼特別的,細看仍無什麼較為出彩的地方,可就是讓徐牧看得移不開神。夕陽垂暮,一條大江,一座長橋連著樓房與山。旁邊一名男人也來到這幅畫前,主動說起話:“六十年代的長江一帶,這座長江大橋,現在還在呢。”“長江?”徐牧對這兩個字貌似有著特別的敏感。“嗯。你去過嗎?”男人問他。“沒去過。只是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徐牧盯著畫中大橋、江水,神魂彷彿在幾個瞬間飄蕩去百年以前,畫中的地方,轉悠了一圈又一圈。但這飄蕩的神魂,立刻被蔣以覺叫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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